2018年10月25日，08:23
阴。
滨海市郊区。
昨天一场大雨，一直下到深夜，地面泥泞不堪。
一座废弃空屋前，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拥簇地挤在小巷子里，车顶上闪烁着红蓝光。
门口拉起警戒线，一名警察在外面站岗，防止有人偷溜进去。
一个小伙子挤过人群，凑到警察身边，问道：“哥们，发生了什么？”
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警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我们的一个同事被杀了，就在里面。”
“卧槽，真的？”
警察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忽然面色一变，立正站好。
一个脸色铁青的高个儿走了过来，站岗的警察朝他行礼，叫了声“吴警官”，随即为他挑起警戒线。
吴警官冷冷地看了眼小伙子，弯腰钻了过去，大步流星进入屋内。
几个刑侦人员正在命案现场忙活。
死者仰面躺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
吴警官进来后，一个刑侦人员走过来说道：“死者面部特征已经无法辨认，但……这是他的证件。”
说着，把一个证物袋举到吴警官面前。通过透明的证物袋，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警察证，以及死者的名字：方觉。
“死者是被凶手从正面用钝器击打致死，现场并没有搏斗迹象。”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不然就是死者因为某种原因无法进行反击，但是死者身上没有被束缚的痕迹……”
天空传来沉闷的滚滚雷声。
这个时节很少有雷。
……
时间倒退回昨天。
2018年10月24日，17:50
“你确定是他吗？”
“嗯。”
周琦和林雨霁站在一个巷口处，一上一下地探出头，往巷子里看去。
两人都进行了简单的伪装。周琦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外加一副黑色口罩，一身装束偏向男性化。林雨霁则是戴着一顶白色绒帽，同样有一副大大的口罩遮脸。如果不是仔细盯着看，很难认出她们。
巷子里十几米开外，一个男人正靠墙吸烟。
那天在学校里，和那个鸭舌帽杀手面对面交谈的警察，就是他。
两人一路跟踪他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
“我记得他，他给我做过笔录。”林雨霁小声道，“他姓方，好像叫……方觉。”
周琦随口“嗯”了一声。
她并不关心那家伙叫什么。
几分钟后，两道身影从巷子另一端走来。
一个长头发的男人，牵着一个六七岁小孩儿的手，小孩儿背着书包，似乎刚从学校回来。
男人看到方觉，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把小孩儿拉到身后。
方觉把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朝男人走过去。
那个男人似乎很畏惧方觉，不停后退，一直退到墙根。
小孩儿被挤在中间，从男人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盯着方觉。
方觉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朝男人脸上揍了一拳，随即揪住他的衣服，转过身，把他抵在另一侧墙壁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个月的钱呢？！”
男人露出哀求的表情：“方哥，我实在是拿不出了……求求你，我带着孩子呢……”
膝盖重重顶在他的腹部。
男人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之前怎么跟你说的？钱不到位，你就给我进去。”
男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我是真的拿不出来……我儿子……他开始上学了，很需要钱……”
“上学，”方觉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有用吗？反正最后也会变成和你一样的人渣。”
男人眼里浮现出一抹怨毒，抬眼看着他，咬了咬牙：“如果我进去了，会把你勒索的事全都说出来，你也讨不着好……”
砰！
方觉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有种就试试！”说着又是一脚，“最后给你三天时间，见不到钱，让你好看。我手里的证据够你蹲个十几年。”
男人挣扎着爬起来，怨毒地看了他一眼，抱起吓呆掉的孩子，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那家伙简直是个流氓。”林雨霁皱眉道。
“不奇怪。”周琦沉着脸道。
“真黑暗啊，感觉像是到了哥谭。”
“……”
“怎么了？”
“你居然知道哥谭……”
“很奇怪吗？我也是会追剧的。”林雨霁一脸“少瞧不起人”的表情。“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继续跟吗？”
周琦想了想，说道：“这里足够偏僻，可以下手了。”
林雨霁紧张起来：“怎么下手？”
“你呆在这儿，千万不要露面，我很快就回来。”
“哦……什么？”
“相信我就是了，罗宾。”
周琦微微一笑，转过墙角，朝那位黑警走去。
林雨霁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她该不会是想和那人单挑吧。
仰卧起坐只能做一个的弱鸡，和一个受过训练的男人单挑，胜算多大？几乎为零。
而且她前不久才刚受过伤呢。
林雨霁已经在飞速思考该怎么营救她了。
……
周琦走到方觉身边，站定。
方觉看了她一眼，把刚点上的烟随手一扔，摸出腰间的手枪。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让林雨霁始料未及。
只见方觉弯下腰，恭顺把手枪放在了周琦脚下。
然后顺势一跪，双手抱头，额头触及地面。
周琦的身体忽然一晃，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一样，随后立刻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枪，指向方觉的脑袋。
方觉抬头看着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大梦初醒一样。
周琦晃了晃枪口：“起来。”
……
周琦挟持方觉进入旁边一间废弃的空屋。
轰隆隆——
阴了半天的天空传来沉闷的雷声，好像终于要下雨了。
方觉认出了周琦，表情反而放松了些。
“之前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且，我并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对不对？”
“如果我没有逃走，现在已经被你们给害死了。然后伪装成畏罪自杀，一举两得。”
“呃，怎么会呢，我们不会这么做的……”
周琦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进入正题：“我问你，那个鸭舌帽是不是你们的人？”
方觉连连摇头：“不不，他不是警察，跟我们没关系。”
“别逼我打爆你的狗头！我都看到你跟他说话了。”周琦威胁道，“说，他是什么人？！”
“好好好，我说。”方觉抬手挡着脸：“能不能不要拿枪对着我，我晕枪……”
“少废话！”
轰！
天空适时响起一声炸雷，把两人都给吓得一惊，方觉更是差点吓尿出来，整个人立马老实了。
“那个鸭舌帽，他替樱火集团办事……我们整个高层估计都被樱火收买了，所以你懂的……”
“他为什么要杀顾教授？”
“这个我哪知道，拜托，我只是个小人物，替人打工而已。”
“关于樱火集团的寒武纪项目，你知道些什么？”
“科学上的事我没兴趣。不过你可以跟我们局长聊聊，他和樱火高层有接触，或许知道不少，需要他的地址吗？要不你记一下？”
周琦正要再问，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林雨霁走了进来。
“出去！”周琦急道。
“外面下雨了。”林雨霁耸耸肩。
“……”
看到周琦一头黑线的样子，林雨霁却是笑了起来。
“行啦，没关系。反正我也已经被通缉了。”
周琦诧异地看着她。
“那天我出去买东西，超市里在播放新闻，我正好看到了警方的公告。”林雨霁似乎不想回忆，有些含糊地带过，“好像是因为那家工厂里发生的事……总之，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逃犯。”
难怪那天回来看她心神不宁的，当时还以为她在和自己闹别扭。
周琦回过头，怒瞪方觉。
“这可不关我事啊。”方觉一脸无辜地道。
的确，这个他说了不算。
但是难免迁怒。
“你最好给我点有用的信息。”周琦用手枪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道。
“我知道的已经都跟你说了。不信的话就开枪吧。”
“你以为我不敢？”周琦端着枪往前走了一步，“既然你们说我是杀人犯，我不介意再当一次！”
方觉脸色瞬间煞白。
还是怕死的。
林雨霁按了按她的肩膀，轻声道：“别这样，没必要。”
“你女朋友说得对，听她的，没必要这么做。”方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道：“你们放心，今天发生的事我绝对会保密，关键是说出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对不对？我这人向来不会自找麻烦。”
周琦怒火难消，但在林雨霁的安抚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枪。
“我们走吧。”
外面已经是倾盆大雨。
周琦脱下外衣，顶在两人头上，冲进雨幕。
跑了几步，周琦忽然停下，望向某处。
“怎么了？”
“没什么。”
……
方觉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块，嘴里骂骂咧咧。
忽然听到门口有什么动静。
扭头一看，外面又走进来一人，浑身湿透，手里握着一柄铁锤。
方觉眯起眼睛：“如果你不是来给我送钱，那你就惨了。”
男人一言不发，慢慢朝他走去。
方觉看了眼他手里的铁锤，冷笑一声：“妈的，老子正一肚子火，你来的倒是时候。”
男人朝他冲了过去，举起铁锤。
方觉脸上带着轻蔑，正要迎战，忽然脸色一变，浑身僵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铁锤砸向自己的脸。
鲜血飞溅。
方觉眼前一黑，仰面倒地。
男人继续挥动铁锤，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颅骨碎裂，整张脸血肉模糊。
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忍住想呕吐的感觉，转身冲进雨幕。
大雨倾盆，短短几秒就把他身上的血迹冲得一干二净。
……
“啊，你在流鼻血！”
“没事，不小心碰到你的胸，兴奋过头了。走吧。”
……
2018年10月24日，20:47
rb，大阪。
源庆驾驶自己的suv驶上高架，荆木坐在副驾驶上。
展会从24日到26日连开三天，根据樱火集团放出的行程，野原智会在明天出场，给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介绍寒武纪项目的最新进展。
他们已经安排人将整个会场的构造和安保情况调查清楚了，但是荆木习惯自己踩点，不相信别人，于是就有了这趟说走就走的旅程。
源庆路上跟他说过几次话，荆木都没搭理，他也就不再自找没趣了，两人一路沉默地抵达了目的地。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源庆降下窗户，点起一支烟。“大概要多久？”
荆木没说话，直接开门下了车。
“我不讨厌你。”源庆忽然说了一句。
荆木回头看他，一脸莫名其妙。
“独行不是贬义词，”源庆抖了抖烟灰，“但如果你继续不理我，我可能会忍不住打爆你的嘴。”
荆木哼了声，关上车门。
“哼，好歹也算一个字。”
源庆笑笑，调整座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
23:18
某酒店房间。
野原智坐立不安。
“教授，你好像有心事，怎么了？”山口关心地问道。
山口坐在床尾的红沙发上。
关泽坐在旁边的黄沙发上。
两人就像两尊现实主义雕像，令人发毛地盯着野原教授。
野原智腾地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我忽然想到，浮川帮……一定是那家伙做的，他肯定也知道我了，一定会来找我……那就是个疯子！我这几天应该避免一切公开活动……明天的活动取消，我不去了！”
说着就朝门口快步走去。
山口抬起右腿搭在床上，挡住了野原智的路。
“无法取消。”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我可能会……”
野原智打住了话头，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忽然意识到了公司的意图。
“值得吗？为了抓一个杀手，竟然用我当诱饵？”
“相信我，教授，他的研究价值值得这么做。”
“研究价值？”
“而且，我们不会让你出事，不用担心。”
“整个浮川帮都没能阻止那只疯狗……”野原智失神呢喃。
“我们和浮川帮不一样。”山口道。
“有什么不一样？”野原智苦笑。
“我们不是乌合之众。”山口把腿从床上收回来。“闲话说到这里，不早了，明天还要您出场，要养足精神才行，早点睡吧。”
野原智盯了二人一会儿，皱眉道：“你们不出去吗？这里只有一张床。”
“没关系，我们可以坐着睡。”山口道。
关泽点了点头。
“妈的有病！”
野原智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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