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吃得小肚子鼓鼓的,感觉太撑,不停地伸展着手脚。企图运动几下,把堆积在胃里的食物弄得紧凑一些,减轻一下胃容量。
他们这一桌挑选的是红汤,苏轼乃四川人,最喜食茱萸。其家人也都跟随其饮食习惯。苏重也是无辣不欢的主,虽说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孩,味觉感受上对辣味的承受力有所降低,但茱萸相较于他曾经所进食的辣椒,还是差了许多。
东京人喜欢面食,但,于他们一家而言,还是喜欢大白米饭的香味。所以,在火锅城,主食上总会配备上大白米饭,以满足各人的习惯于需求。
他们这一桌吃完,马上便有服务人员来收拾,准备迎接下一轮客人。
“真是过瘾!”
大厅里,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苏重听着,内心里油然有一种自豪感——大冬天吃火锅,不过瘾才怪呢!
服务小姐与送餐男生都忙得脚不点地,但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生意好,他们也是有提成的,就好比是火锅城的小股东,所以干起活儿来更是卖力。
大宋的服务行业已经有了把顾客的‘上帝’的粗浅意思,特别是在东京,各行各业都有其生存的特点,不仅仅依赖于权势。
曹佾与曹时一直在迎客,对每一位进来的客人表示出最热情的欢迎。凡是熟悉的,都对曹佾表示恭贺,并说着其孙子成熟了,能成事了‘云云’似乎没有人因为曹时是勋贵之后,选择从商而轻看了。曹佾打着哈哈照单全收,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突然觉得后继有人了,内心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知道其中的因果关系,但却不能说破。凡是有人问起:“你这顽劣的孙儿怎么突然转性了?”他便笑着回应:“孩子大了,经了人事,总会懂事的。”
“我怎么不见我家那混小子懂事?还是你老曹会教育孩子!”
“哈哈哈!哪里!哪里!”
曹时在一边殷勤赔笑,显得特别恭谨有礼,往常的散漫形象不复见。杨怀玉也是六十余的人了,看到一直陪在曹时身边的自家小儿子,心里就特别不痛快,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你什么时候也做一点让你老爹高兴的事情!”
杨士瀚一手摸着自己的脑袋瓜,傻笑着。
“杨伯父,会有那么一天的,士瀚比我有本事多了,不像我,文不成武不就,只能选择做点小买卖。而,士瀚,就那身硬功夫,终有一天会为大宋建功立业,成就将门荣光。”
“你小子现在当真得刮目相看了!不仅这说话水平见长,还懂得将门荣光了---唉!现在我们这些武将家门,哪里还有什么荣光!”
曹佾见他神情低落,在他肩头拍了拍:“怀玉,今天是来请你享受火锅的,你来得晚,等会就和我们一起吃,慢慢喝点小酒,不想那些糟心事。孩子们有孩子们的造化,我们这些当大人的,也只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大后方,至于他们想做什么?他们又能做什么?我们也只能在一边看着。”
“我知道曹叔这话在理,可不知为什么?年龄越大内心越是慌乱----唉!不说了,且顾当下!”
杨怀玉翕然一笑,对着曹佾抱了抱拳,进去先溜达了一圈,与相熟的人打过招呼,然后在角落的临时休息椅子上坐下。
这时的苏重已经窜至苏轼等人的雅间,极尽卖萌之能耐,让这群因为各怀心思的官员,使得火锅宴的进程显得越来越低沉时,适时地调节了一下气氛。
“原来黑儿才是最好的调味品!怪不得这之前吃着吃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我们黑儿!”
章惇的椅子往后退了一步,将他的身子圈进怀里。司马光则在一侧摸着苏重的小脑袋瓜,带着对后人的殷殷期望,语重心长地说道:“子膽,你家黑儿聪敏,要好生引导,大宋的将来还得靠他们。”
苏轼内心里并不想把这么沉重的负担加在自己的小儿子身上,直到今时今日,见识过自家儿子的些许不凡后,仍然不改初衷——只希望他快快乐乐、健健康康成长,但老师说得如此郑重,他也只能将就着点头,痛快地应承。
“司马爷爷,黑儿长大了就读书,读好多好多的书。”
苏重听得懂司马光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的老爹多教导自己孔孟之道、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只有学懂了这些传统教化,才能正身立命,如他一般做一位当代大儒,位极人臣,为大宋的江山尽心尽力。
像司马光这种一代大儒有自己的政治风格与着力点,苏重虽然不敢苟同,但其身上有闪光的东西,让他从心底里敬重,所以说点顺从的话,哄一个老人开心,这是他现在能做的。
“哈哈哈!不错!比你爹爹乖!”司马光高兴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笑得那叫一个惬意!苏重呲着牙跟着发笑,或许笑得太多,都感觉这小脸上的笑肌都僵硬了。
司马光把最后一口酒喝了,拍了拍稍稍鼓胀的肚皮:“今日谢谢章相想请,改日我再回请大家。听说下午还说两回书,我们是不是得敢去占地儿了。”
“是哦,雅间就是这点不好,私密空间是有了,可也失去了听说书的先机。”
“其实也不然,我们把椅子搬下去不就成了!”
“搬下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中午我们品尝过红汤火锅的滋味了,还有清汤、酸汤、鱼头火锅的滋味没有品尝过,那什么精致烧烤、东坡卤肉也没有品一品,实在是不尽兴,晚上还得继续----这样,晚上这顿老夫请。”
“范公已经是仙鹤老人,怎么能让您请呢!还是我请大家。”
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曾布与黄庭坚在一边保持这沉默。章惇则因为看不惯蔡京那谄媚样(面子上虽是云淡风轻的,但骨子里就是如此,章惇就是这么认为的),继而做了总结性的发言:“依我看,晚上这顿还是得子膽请,要是只请我们吃顿早饭,那算什么?那也叫请吗?再说,这东坡卤肉,名字挺响亮哦!也不知道曹家这火锅城,配不配的上这么响亮的名字?”
苏轼赶忙应承下来,招呼各人带着自己屁股下的椅子下楼。
这一顿饭,他们一吃就是一个多时辰,其间加了好几次菜。在苏重看来,加的就是铜钱---铜钱多了太沉,还是金子、银子好!还有这酒,当真是生钱的发酵品,或许,自己哪天可以试验一下,弄出一个什么新的品种来。
顺着这思路想,还可以鼓捣的东西有很多,都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
如今的王闰之与王朝云都喜静,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苏轼他们还得继续,王闰之却也不想再等,苏迨、苏过、苏重还想着话本的后续,是以等苏轼他们吃完饭,几人便告辞着走了。
在路途,苏重总觉得有什么高兴事儿没来得及告诉两位哥哥,但换了一个小脑袋,似乎这记忆有了跳跃性,随着驴车的一路颠簸,摇摇晃晃中,感觉好像婴儿的摇篮车,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