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的发生我们都无能为力,除了逃避,就只能接受。
丹带来的是一把剑,名唤清海,槐音听说过此剑,她自小虽跟着他们二人练剑,但对这些东西并无多少兴趣,看到赫赫有名的清海剑,也只是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遍就放在了一旁。
“你从燕国千里迢迢而来,还带着清海剑?”
“本来是要送给阿政的,可来了后发现他有更好的了,他说你会来的,叫我留给你。”
在邯郸时他常来与阿政玩,不过他们二人的性格截然不同,阿政坚毅倔强,丹性格温顺,槐音偶然听赵姬说起,以丹这样的性格,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注定只能任人宰割、随波逐流。相比起任人宰割的这种性格,槐音倒更欣赏阿政这种有仇必备的倔强性子。
“那我便收下了,谢过太子。”
丹笑了笑,起身看着摆满了花草的大殿,长案后铺的是厚厚的狼皮,边上还放着个绣满花草的软垫,案上的香炉里有有淡淡的香气随着轻烟四处飘散,大殿四周摆放着盛开的花木,秦宫布置一切从简,只是槐音所住的殿内竟比那赵姬所住的陈设还要精美几分。
槐音看他一直四处张望,也起身跟在了他后面,“你在看什么?”
他没有回应,推开了手边的窗,窗外廊下也是大株的花木。
“以前总觉得秦国地处西北,肯定荒凉无比,大家说起都怕极了,等我到了咸阳,才发现此地比赵国的山川倒是多了几分豪迈。”
丹仍是笑,“那你可喜欢?”
“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四处流浪,能吃饱饭已是不易,我总是怕,怕又被卖去其他地方,怕生病,怕受伤,怕被人扔下,”能坦然说出来的苦难,或许已经不算是苦难了,“后来到了邯郸,终于有了很多人对我好,我很珍惜,也依旧怕,怕自己有一天突然醒来,发现一切只是梦一场。”
槐音长长的叹气,挺直了背,看着窗外飘扬的大雪,“丹,你们都没法理解这种感受。你们无论走多远,都知道自己是谁,都有人在等你们回家,你们有亲人,就永远不会有这种感觉。”
而有的人,纵使身边有千万人,却仍是孤身一人。
“离开赵家以后,跟大家藏身在邯郸城内,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情,想了自己未来到底怎么才能安然度日,怎样才能不愁衣食,怎样才能活下去。”
“这就是答案吗?”
丹突然问道,槐音轻轻笑了笑,“是的。”
“阿音,希望你一切如意。”
“谢谢,”槐音关上了窗,转身看着丹又命宫人准备茶叶,“我是来了咸阳后第一次饮茶,你说普普通通的叶子煮水,味道竟然如此的好,公子稍候片刻,待我亲自为你烹茶。
茶刚煮好阿政也到了,三人坐在殿内边喝茶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槐音发现他们二人都有些不愿提及当年之事,自己便也不再多说。
当年在邯郸,阿政与丹也是不同的,如今只是渐行渐远,一起用过午膳后,丹便告辞了,槐音和阿政歪在榻上小憩,多是说些分开后各自发生的事,颇为温馨。
“凡事要量力而行,就你自己还敢出逃?”
他还来不及躲,就被恼羞成怒的槐音狠狠掐了一把,理直气壮的瞪他,“不试试怎么知道。”
“已经有人去找你了,你怎么不耐心等呢。”
心里的疙瘩,槐音想要去解开,“当时我就是想要跟他走的,可他说时机未到,我还不能走。所以才有后来的事,阿政,那是什么意思?”
槐音看他脸色突然变了,很久才说道,“那不是我的意思,当时我刚回宫,是母亲派人去的。”
“母亲说过,吕不韦各地经商,在邯郸尚有些势力,所以命他派人去找你。”
所以,那个到底是母亲还是吕不韦的意思,不想因为那个无关轻重的婢子,影响自己半分的利益,想到这里,阿政苦笑,还能有谁。
槐音从他的神色里已经明白了,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挪开,轻轻拍着他的背,“阿政,都过去了。”
此事于她,是过去了,可对于阿政,才只是刚刚开始。
阿政一整日都没来,往日最迟午睡后他就会过来,年关将近,而秦宫一年一度的冬猎也即将开始,槐音知他肯定是事务缠身,等到晚膳时分才自己去了他宫中。
“蒙将军在于太子殿下商讨冬猎事宜,姑娘这边请,先略坐片刻。”
槐音不敢打扰,也不知等了多久,自己倒先睡着了,总会梦到那些最难以忘怀的,
雨下的很大,好像只有邯郸才有这么大的雨,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赵府后门的台阶上,盯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默默的掉眼泪,很快身后的门被人推开,陈姨走了出来给小女孩处理了伤口,将小女孩轻轻拥进怀里,雨越下越大,突然响起了闷雷声。
“阿音?”
槐音被吓醒,阿政正低头看着她,满身疲倦,“哪里还像十二三岁的孩子呀。”
槐音边说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阿政笑了笑,“你也还没吃饭吧?刚准备好了晚膳,是要现在吃吗?”
“嗯,有饭还不吃就不是阿音了嘻嘻。”
“梦见了什么这般高兴?”
槐音看着他的神色,不答反问,“那你怎么也这般高兴?”
“秦军大捷,已经到了太原了,相信不日便可到邯郸。”
阿政洗洗看着她的神色,槐音也懂他所想,只是轻轻蹙了蹙眉,然后甩开了他的手起身,又回头瞪了他一眼,“到底吃不吃饭,饿死了。”
直到喝完了一碗汤,槐音才说,“希望到时我也可以回邯郸看看。”
阿政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