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自然（楚留香手游同人_邱居新/蔡居诚）》 2.第 2 章

    二

    江南有家茶馆，坐落于西子湖畔，名唤“望湖茶楼”。

    茶楼不大，单层可摆十张方桌，桌桌客满。茶楼亦不高，玲珑的二层小阁，端的是风景雅致。

    邱居新正坐在这望湖茶楼的二层邻窗处，品着一壶刚间下来的明前龙井。杯中的碧绿茶叶仿佛生了根，朵朵立于水中。邱居新又品了品后味，微微皱眉，似是觉得有些明艳过了头，倒怀念起武当库房里的清苦陈茶。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邱居新自下武当山以来已两月有余，此时正值仲春时节，湖面水光潋滟，岸边草长莺飞，有薄施粉黛的年轻女子结伴出游，也有青衫布衣的斯文书生树下吟诗。再寻常不过的一番江南春景，于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听说武当山的弟子蔡居诚被卖到金陵的青楼里当小倌啦！”

    邻桌的八卦声音无半点克制，习武之人的耳力又极好，邱居新自然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却不动声色，继续品茶。

    “啧啧，不就是那个武当叛徒吗？我可见过那蔡居诚的画像，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眉毛有两指宽，眼如铜铃，一双鼻孔朝天吐气嘞！”那桌另外一人边说边用手在自己脸上描摹，煞有其事。那人的位置恰好对着邱居新，邱居新下意识抬头，便看见他正用一只手指抵着自己的鼻子尖，另一只手两指相并，在眉毛处来回比划。

    刚准备咽下的茶水一个没忍住就呛了出来，邱居新只好拿出手帕擦拭嘴边。

    然而那人浮夸的描绘还没停止。

    “这样的长相做甚小倌？不过倒听说净是些年轻女子跑去点名要他陪酒，老鸨可不就坐地起价，那蔡居诚的初夜竟被叫到了天价。金陵城的人可真是口味独特喽！”说完同桌几个人便跟着哄笑起来。

    自下山的个把月来，邱居新对这些八卦流言可以说非常熟悉了。

    当然，不同地方自然略有出入。譬如他在金陵时听到的多是出自些去玲珑坊吃了闭门羹的小姑娘，三三两两绞着手帕泫然欲泣，直道那千金难买一面的蔡居诚天人之姿，面若芙蓉，眉如柳叶，目似点漆，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

    听得邱居新也是喷了半盏钟山云雾。

    邱居新想，那蔡居诚虽心术不正，但自不是旁人形容的那般山野莽夫，也绝非娇弱女子般妩媚动人。

    那些人想必是从未见过蔡居诚本人，若当真见过，便再不会有此言论。

    他是见过蔡居诚的。

    何止见过，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人入门比他早，又虚长他两岁，他唤他一声师兄，那人便回一声师弟。邱居新自己不善言辞，蔡居诚也不爱多言，两人同住一个院子的不同偏院，倒是落得个清静安然。

    他们早课时一同出门，不消半刻便会碰到大师兄和几个师弟，一行人嬉闹着去听课。偶尔晚课回来时他们会在院子里切磋个把时辰，有输有赢。

    那时旁人未曾对未来掌门继任者有所议论，只道蔡师兄武学精湛，堪当大任，邱师兄年纪虽轻，但悟性颇高，大有赶超蔡师兄的势头。

    蔡居诚从不在意外界的评论，某次切磋小胜邱居新后耐心地指点他剑法疏漏之处，之后便从自己房间翻出一坛桃花酿，对着邱居新招了招手，道：“师弟，陪师兄畅饮一杯。”

    那是他第一次见蔡居诚喝酒。十几年的山中岁月，即便是除夕和中秋这样的节日，门派上下皆举杯同饮之时，蔡居诚依旧只会喝茶，还是品质并不怎么上乘的陈茶，入口苦涩，从无回甘。

    邱居新不多话。他虽不嗜酒，但酒量尚可，见蔡居诚兴致颇高，便陪他一起斟了一杯。

    这酒是云梦一地的特产，虽唤桃花酿，却无半点桃花香甜，唯辛辣苦涩留于齿间。蔡居诚几杯酒下去，却丝毫不见异样，邱居新心道他竟是这般嗜苦之人。半晌过后，他突然听见蔡居诚问道：

    “师弟，你以后想当掌门吗？”

    邱居新沉默了一下，道：“我想成为师父那样的人，神游玉京之上，超脱红尘俗世，毕生求索何为大道。”

    蔡居诚看着他，神思似乎有些缥缈。方回过神来，笑入眼底，却是不带丝毫讽刺的笑，道：

    “那我定会成为这辈武当弟子中第一个穿上忘尘衫的人，助你一臂之力。”

    “嗯。”

    经年已过，彼时那人的音容笑貌恍然如昨。

    没有环眼虎须卧蚕眉，亦没有柳叶弯眉杏花眼，没有形模粗野面可憎，亦没有朱唇轻启笑嫣然。却那般坦荡旷达，那般飞扬洒脱，那般意气风发。

    “不过我又听说，前阵子那蔡居诚在青楼里杀了人，捕头到的时候他人已经跑了，现下正满城通缉他呢。咱们这离金陵不算远，兴许不多时就会把通缉令贴到咱们这来了吧。”

    先前那桌的八卦还在继续，只这一句把邱居新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有些恍惚，想，这样也罢，若当真如那人所言，便正应了掌门那句话，他们各自有各自的道，道不同，无缘便无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