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从不觉得自己是圣母。
因为她会想太多圣母不会想的事。
一走进教室,就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徐鹤转过头去,对上姬小路绫子挑衅的眼神,心里还想着怎么回事,旁边就有一同吃饭的女生小小声说,三天前伊集院君送她回家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只是因为伊集院君善举颇多,所以后援队没追究,这事也没闹大。
三天前……哦,男子更衣室被困事件,之后回家就遇到了由月薰自残作画。看来在医院那一段还没被爆出来。
信息在脑中捋了一遍,徐鹤也扬起了嘴角,径直向姬小路走去。
“姬小路同学,放学后我们谈一谈吧。”
姬小路盯着徐鹤,突然冷笑了一声。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天台吧?”
本来男生就有默默关注这里,荷尔蒙此言一出,立马吸引了大部分班内同学的注意力。
男生a:“天台决斗吗?”
男生b:“我家荷尔蒙意外地有这一面呢~~”
女生a:“一定是伊集院君的事。”
女生b:“可那个中国人不像是会兴风作浪的人。”
女生c:“只要是点燃了大小姐的妒火,那就跟兴起了一阵巨浪无异了。”
坐在一旁的班长:“姬、姬小路同学,其实以你的自身条件,没有必要……”
“啰嗦!”x2
姬小路绫子:“真是奇~妙~的爆发点一致啊。不过你敢这样说话,不怕被人孤立吗?”
徐鹤:“就算自身条件真的不好,女生也不会愿意轻易被男生贬低的,可以理解吗,班·长?”
缩到一边的班长光速点头。
“既然知道自己条件不好,就不要想和我抢玲了!”
此言一出,四下惊呼。
女生a:“果然是为了伊集院殿下……”
女生b:“她怎么会想到和绫子争呢?”
班长:“姬小路同学……。(つд`)”
一场众望所归的撕b大战终于拉开序幕——
“哈哈,原来姬小路同学看着我是想说这事。”
“我知道那天你在白马商城见到了玲,但是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以为你和由月薰在一起。只要有他一个,你就该心·满·意·足了,对不对?”姬小路笑着看着徐鹤,她自己知道‘心满意足’这个词在这用得足够讽刺、足够让人误解:“为什么还要来招惹玲呢?多傍一个豪门子弟,未来的生活多一份保障吗?你来日本,是替父母奔丧的吧?你真的有日本的合法长期居留权吗?”
徐鹤僵硬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没有说话。
女生b:“由月薰……难道是!”
女生c:“矿产大亨独子由月薰!现在更是一人继承了亿万家产呢!”
女生a:“天呐,那她现在是被包养吗?“
教室外伊集院想冲进去,被一位大·人·拦住了。
“看她的眼神,似乎会发生很有趣的事呢~~”
“姬小路同学问的每个问题,都问出了大家想问的,这里我干脆一次性解答——”
徐鹤走到讲台上,面朝所有同学,面色正经而微微带笑:“你们所怀疑的,都是无意义的!如果我没有合法居留权,首先学校不会让我入学,其次我在这取得的学历无效,甚至会耽误我的人生,我何苦呢?之后是关于所谓‘脚踏两只船’的问题……”
还没解释,徐鹤自己先笑了。
“如果你走在路上摔了一跤,好心人扶了一把,正好你又没那个好心人有钱,长得也不漂亮,别人就说你是假摔勾引他,你心里会怎么想?究竟是谁说,家世背景不如人就不能平等地与对方相处了?究竟是谁说,家世背景不如人对方为你做什么你都不值得?究竟是谁说,钱财、外貌、地位应该在友情、爱情中唱主角,而‘灰姑娘’只肯通过嫁给王子翻身?!”
不知不觉,教室外也围起了一圈圈的人。任课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走过来,一脸困惑:“发生什么事了?……啊,结城老师你也在!究竟……”
“嘘!”xn
结城思明也向她做了个嘘的姿势,笑着说:“听新时代的马丁·路德·金演讲呢。”
徐鹤走下讲台,站在全班面前,懒懒靠着高高的讲台,笑容柔和了,说话也放松了许多:
“我是个远离家乡的人,我是个家里没钱、也没有父母可倚仗的人,我还是个传统意义上应该依靠男人为生的女人,但是我的手……我的手不大,但是足以让我的生活过得很充实,我的父母也未身居高位,但他们的遗产足以让我衣食无忧地成年。
“我买不起很多东西,但是我的内心很富足。我没什么才艺,但我并不为此自卑。我不需要倚靠豪门,我只是不怕和他们成为朋友。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其自然,无论友谊会加深还是破碎,谣言会风行还是消弭,我都会按照自己的‘道’继续前进。”
徐鹤向大家鞠了一躬,顿时教室内外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断有叫好声或是“被你迷住了!”之类的叫声响起。最初的挑唆者姬小路又羞又恼、面红耳赤,但是因为徐鹤是对大家解释的,而且一开始也说她是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也就……也拍起了手。
“姬小路同学。”
掌声一下停了下来。姬小路第一次觉得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是这么让人无处容身、小腿发软。
她硬挤出笑容,强装大方问道:“什…么事?”
“一开始不是说到放学后约天台吗?”徐鹤笑着,姬小路的心却一下掉到了冰窟里,听到四周已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姬小路又看了徐鹤一眼,竟然还是那样人畜无害地笑着!
“非常谢谢你愿意帮我补课。班主任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很感激你呢。我也觉得约天台不错,空气又好,也不会妨碍值日生打扫。放学后你别忘咯。”
听到这话,姬小路忽然全身都松了。
“哦嗯……好,我当然记得!你记得、记得不许早走哦!”
“好。”
徐鹤对她露出的笑容是职业性的,一双黑色的瞳孔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上课铃打响,各回各座位,围观的人群也散去。徐鹤正拿书呢,雪白的小纸条就纷至沓来,不一会儿桌上就积了一小堆,好像连老师也对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鹤拆出来看,第一封应该是个男生的字迹:
第二封字迹娟秀:
第三封是来表达感谢的:
徐鹤的嘴角却只是纠结地上扬,好像正处于一种痛苦之中。直到她看到了这封信:
不知不觉间,潸然泪下。
看了一眼落款,是日高英子。忽然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心脏好像被挖了个大洞,空虚感漩涡一般越来越大,将整个人都席卷而入,她握着纸的手在忍不住发抖,就算闭上眼睛,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流下来,哭到最后,全身都开始轻轻发颤。
“徐酱,你怎么了?”“徐酱……”
发现异常的班主任老师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背,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想要钱……我想要钱……”
她低声抽泣着喃喃。
班主任的心一颤,忍不住半蹲身子抱了她一下。
“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班主任重新站起来,眼眶微微发红,她用身子挡住同学们的视线,照常上课:
“好的,佐佐木同学,你来读一下第三段。”
一下课,班主任就带着徐鹤消失了。
心理老师结城思明一打开接待室的门,就看见徐鹤正歪躺在沙发上数天花板上粘着的夜光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银河……”
他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