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问是谁让自己变成这样——
是自己！是自己！是自己！！
生活告诉我们困难是恩典
但是我们不知道为什么
至少身处泥沼的这一刻，真的不知道。
“我幻想中的父母，像天使一样永远在笑，偶尔也会争吵，但也会为我和好。磕磕绊绊一直走到人生的中后程，终于吵不动了，决定把全身心都回归到家庭。那时我也已经长大了，也会跟他们争吵，带回他们不喜欢的男朋友，又或是为了拒绝成为生孩子的机器，年过三十突然跑出去说要追梦，违背所有人的意愿……”
眼泪从眼角滑落。徐鹤躺在沙发上就像一个殉道者，两眼搜寻着天上的星星，但那只是廉价的夜光贴纸造成的假象。
“……你觉得孤独吗？”
结城思明坐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她。
“我在假装不孤独。我努力承认孤独有益。哪个时代的名家伟人不是在孤独中沉淀然后爆发，孤独让人的灵魂变得纯粹，让目光变得敏锐且善于捕捉细节，让人……”她哽咽了：“总之有很多好处。”
“你是从几岁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徐鹤转头看他，眼泪顺势从眼角流下：“你是指物理空间上，还是精神上？……没关系，反正两个答案我都不知道。”
“我努力和同龄人相处，就算我知道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我开始尝试摆脱孤独，接纳别人成为我的房客。但是他太不令人省心，再一次让我觉得自己苍白又无力，什么都做不好。”
“就算有一点超乎计划，也并不说明你没有能力。相反，你是个非常棒的人，今天下午……”
徐鹤捂着脸拼命摇头。
“我想杀了她！我真的想杀了她！凭什么有钱就能任性，凭什么没钱就只能自己躲着哭。我想还嘴，我想骂她，我想跟她争论自己哪里不值得人爱！……但是我又怕她…我怕死这些反复无常的富人了，他们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好像我人生的起伏都在他们一念之间。如果我不给他们面子，他们不会给我正常的生活。”
“你似乎对富人有很不好的印象？”
徐鹤摇摇头，“我知道富人中也有好人。我只是害怕他们。因为我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那我们回过头来说说那位房客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像灰原哀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带着黑暗组织的肃杀气息。我原本不准备留他，我知道他是个麻烦，但是我太孤独了，他太美了，我被他吸引了，觉得尝试一下与人生活也不错……但是他终究还是属于我无法触及的世界，”徐鹤闭上了眼，原先的泪痕上又滚落下一颗咸水珠：“我无法拯救他，他也无法治愈我。”
“他做了什么吗？”
“他因为孤独……割腕了。”
结城思明也听得一愣。
“起因很可能只是因为我在学校逗留，没有第一时间回家。”
徐鹤看到结城不敢置信的表情，笑了：“很可笑对吧，生命如果那么不重要的话，一开始为什么又要把他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呢？他没割到主动脉，但是手腕上的旧伤已经有好几道了。我觉得他的生命变成了对我的威胁，我的负担，我没办法承受。我不是天使，他也不是。”
“如果事情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他伤害自己也并不是你的责任。是让他变成这样的人的过错。”
“但是死亡不是很好吗？”徐鹤又笑了：“死了就不用承担一切过错，只有这个生者或者那个生者，必须背负罪孽生活下去。”
“难道说……你想强大到能担负起别人的生命吗？”
徐鹤摇摇头，“从来不敢这么想。但是在我目所及的范围重要的人，我都想尽我所能地守护他们。”
“或许你不该让他们过度地依赖你。”
徐鹤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捂着脸，又以叹息一般的口吻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结城老师送她回到酒店。自从由月薰的事件发生，徐鹤已经在酒店住了三天。她无法在家里入睡，过于心绪不宁，甚至连噩梦都乱七八糟。
结城思明观察房间内摆设。也的确是外来人的模样，徐鹤甚至住得像个‘客人’：所有东西都摆在包里，睡过的床叠得齐齐整整。显得她对这里很没有归属感，也觉得很拘束。
“结城老师，你是心理老师对吧？既然都陪我到这里来了，能不能陪我回家呢？我不想再住在这儿了。”
“好。”
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几乎就是拉几下拉链的功夫。徐鹤正好一手一个，结城一定要让她给自己一个。
“你不是一个人，不一定要一个人做好一切。”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正好碰上酒店的太子爷前来视察。他一眼就认出了结城思明，结城做了个嘘的手势。大少爷这才注意到了正在check out的女学生。
“犯·法·的！”
他用口型这么对结城说。
结城笑笑没回。这时徐鹤完成了手续：“走了，老师……你在看什么？”
她刚要转过头去，就被结城按住了。
“这是老师的私事，我们从侧门走吧？”
“哦，好。”
大少爷冷哼一声：“还神神秘秘的，真当我没权限调监控。”
大少爷把墨镜一扔，旁边的管家连忙接住这意大利匠人手工定制的价格不菲的收藏级日用品。
“管家，去查查那个女人是谁。”
“是，大少爷！”
当徐鹤回家时，她甚至认为自己走错了，在门前确认了两遍门牌号。
原先的家只有两层和一个小庭院，此刻却与旁边的屋子打通了前院，而隔壁房子更是直接被改装成停车场，一辆加长劳斯莱斯幻影就大喇喇地停在车库里，车库门都没关上。
结城注意到，两个庭院之间被铺上了白色鹅卵石，而鹅卵石小径旁被种上了小型灌木，就像一个迷你森林一样。而整条白石路直接连接两所房子，就连庭院内特地设计的锦鲤池景观，也没有设计分路。
“《汉瑟尔与格雷特》……”
他喃喃。
徐鹤插入钥匙，庭院的门果然开了。她犹豫地走进去，猛地看见一个一身白衣的人蜷缩在白石路上瑟瑟发抖，她连忙跑过去。
“薰……由月薰吗？！你在这多久了，怎么全身冰凉？！”
结城看着她赶紧把少年包在大衣里，还不断搓着他的手。少年被冻得苍白的小脸放在徐鹤的肩上，淡金色的卷毛，苍白的脸，白石小径，一身白……低对比度更显出他整个人的病态。
“我一直在……等你回家……两天了……”
“你个混蛋！你本来身体就不好！我马上叫救护车……”
结城脱下大衣盖在少年身上，“我来吧，他洗个热水澡应该就好了。”
“好，谢谢老师！”
结城抱起薰的时候，薰的手还在渴求徐鹤。
徐鹤不理他跑到前面去开门，然后跑进了浴室。
结城把薰放下来，笑着看着他：“你应该能自己走吧？”
薰便自己站在了地上，但一只手还撘在结城的肩上。
徐鹤跑出浴室：“热水在放了，老师你帮忙扶一下吧，我去拿他的衣服。”
薰便在结城的‘帮助’下，走到了浴室门口。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谢谢……老师？”
结城老师微笑着目送他。
当徐鹤把换洗衣物都拿出来放进一个篮子里时，人已经进去了。
“老师，能帮我送进去给他吗？”
那时结城正在查近两天的温度。他按开关键锁屏。
“徐鹤同学，虽然这么说挺冒昧的，不过你确定继续这样下去对你俩都有好处吗？”
徐鹤的表情僵硬了。
“老师您……在说什么？”
“如果按照这两天的温度，他不可能在外面等了你两天。他是想通过撒娇来回到你身边，对吗？”
“嗯。他的常态。”
“但是像之前我和你谈过的，你或许不应该让他太依赖你。你也只是个小孩子。”
徐鹤叹了一声：“不，我不是小孩子了。老师，能帮我递一下衣服吗？”
老师接过篮子。
“就算你是个大人，似乎现在也还没准备好去守护另一个人的人生。”
徐鹤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谁天生都会，我们都在学习。我也是，薰也是。他在用他的方式获得安全感，如果不作妖的话还是个安静的美男子；我也在用我的方式从孤独和无力中解脱，某种程度上他也是我的守护天使。或许这种关系在你眼里看来会有些病态，可是谁的人生又能过得绝对健康和所谓‘正确’呢？老师你也是，不是吗？”
徐鹤的眼睛里好像闪着光。有一些无奈，有一些心酸，但是最终她决定坚持到底，直到看见曙光。
结城摸了摸她的头。
“你说的对，老师也没有走上绝对正确的路。有想过谈恋爱吗？有个人支持会觉得生活好过一些。”
“有。”
“哦？有老师可以帮忙的吗？”
徐鹤低下了头。
半晌，结城笑着说道：“我不觉得你配不上伊集院君哦。”
徐鹤抿紧了嘴唇，脸慢慢开始涨红。
“……是你。”
“什么？老师没听见。”
“我要撩你！”徐鹤抬起头，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会尽我所能地追求你，做好觉悟吧！”
当徐鹤霸气一指的时候，竟有种在看少年热血漫画的感觉。
“……噗，”结城突然笑得前仰后合：“这是我……哈哈，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快产生移情反应的……哈哈哈哈！”
“不，不是因为你听我倾诉了，而是……”
结城拍了下她的头，发出愉悦的一声。徐鹤抬起头，发现结城原来比自己高了一半还不止……
结城笑着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撒娇耍赖的小孩子，宠溺却没有放在心上。
“老师有女朋友了，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结城思明拿起外套，转身走下楼。
“老师，茶！……喝杯茶再走！”
徐鹤在楼上喊，结城老师只是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子，关上了门。
“明明攻略里没说他有女朋友的……”
lily：五号玩家鹤仙哈哈哈哈哈大人，请注意不要在‘现实世界’里爆出游戏专用词汇。比如：攻略。
lily：攻略里的确没写。
lily：不，是明确地拒绝。他说不会接受你了。
徐鹤陷入了思考：
思索着，徐鹤一转身撞上了墙壁。
“疼！……啊，真疼。”
生活的阵痛仍在反复，
人生的泥沼永远无法真正挣脱：
——努力承认这是恩典，即使不再仁慈和宽恕。
有些人只能选择用新的问题去掩盖旧的问题，
因为他们只能前进。
期待时间的健谈，
能将恩典的真谛娓娓道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