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吃黄豆?”
“不,我喜欢,我不喜欢吃黄豆芽。”
“真巧,我也是。”
前人常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翠花以为这黄豆和豆芽也不可兼得。不,不是不可兼得,简直就是不能兼得,必须,一定,绝对,不允许兼得!
豆芽,一种口感清脆,汁多饱满的食物。黄豆,吃起来很面,还吸汁!它们为什么,怎么可以放在一起呢?!黄豆芽上的黄豆把芽茎原本的脆爽完全掩盖了,这样的话,那就丧失了吃豆芽的初衷啊!
所以说,黄豆芽是一种多么自相矛盾的食物,完全就是违背科学的存在。
翠花二十年来一直都是绿豆芽的忠实守护者,如果碰到她要去蹭吃的那家人刚好做了黄豆芽,那她一定会偷偷把豆芽上的黄豆摘掉,只吃芽茎。
这个习惯她保持了多年,除了村里少数几家人知道外再没有别人。
没想到,今天在这寺庙的厨房里,竟然遇到了同道中人。
“先过来吃饭吧。”那边翠花正激动地拉着萧异准备深入地探讨一下关于豆芽的问题的时候,就听到铁柱端着菜碗朝他们喊道。
于是萧异这才从翠花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中解脱出来。诚然,他能理解她好不容易寻到知音的兴奋,但是你非得和他研究黄豆和芽茎从物理上,从心理上不能在一起的理由,萧异表示并不是很感兴趣。
“我觉得你哪天还俗去酒楼里做个厨子,应该也能讨口饭吃。”翠花其实在吃了一大口肉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阐述自己的想法,但为了形象,还是细嚼慢咽地把菜吞进了肚子里才慢慢开口。
净善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还俗。”
“你难道还对如来他老人家有什么深厚情谊吗?刚才你打瞌睡的时候我可是看不出来。”
“施主说得对,贫僧对佛祖的确没有什么深厚情谊,但我对混吃等死无人管束的日子情谊还算是深厚。”
“哦,果然是个考虑周全的和尚。”
净善的确考虑得很周全,不只是自己的生活,对翠花他们今晚的住宿问题也想得十分周到。
寒山寺有专门给香客留宿的客房,但是让他们明目张胆地去住,他还没有这个胆识。要是对他们不管不顾,让他们自己随便想在哪个疙瘩将就一晚就在哪睡,也不妥当,万一这三个人不小心窜到别人面前,到时候难免惹起事端。
所以最后他给他们找了在东南角上一间十分偏僻,几乎没人经过的小屋子。那屋子是用来堆放一些陈年旧物的,平时一挂了锁就十天半个月无人问津。
到那屋子门口给他们开了锁之后,净善临走前特意交代了一句:“你们过了今晚就走吧,万一被抓住了千万别说我见过你们,更别说那肉是我给你们做的。”
“好。”翠花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应道。
“对了,小和尚,你还没跟我们说住在这儿的到底是什么人。”萧异又叫住刚准备转身的净善说。
“这个,”他犹豫了下,接着说:“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人,应该是个皇子王爷。”
“你没见过他吗?”
“没见过,那人平时少出后院,上山下山也不过前面来,施主还是不要打听的好,也千万别到后院去,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净善再次想提腿走人的时候,又听见另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说:“还望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日见过我们。”
“这是自然,”他双手合了个十字,说:“各位施主,后会无期。”
那晚在堆满杂物的屋子里,有两个人睡得很不好。翠花是一躺下就打起了呼噜,剩下两个自然不言而谕。
第二天清晨。
鸡叫的时候才只有三分天亮,萧异就爬了起来,同他一起爬起来的还有一夜几乎未眠的铁柱。
两人看了看外面没大亮的天,又看了看身边熟睡的翠花,最后面面相觑地叹了口气。
“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她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萧异揉了揉额角,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不愧是剑圣,打从一开始你就认出我了是吗?”
“你的形象那么独树一帜,想不认出也难。”
铁柱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疤,苦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对她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不是你说了算,要拿事实说话,你说对吗?”
没等铁柱再次开口,一边突然传来一道伸懒腰的声音,翠花翻了个身,慢悠悠地坐了起来。这一坐起来,才发现身边的两人都早已醒来,并齐齐地望着她。
“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她讶异道。
萧异朝她露出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友好的微笑,扯了扯嘴角说:“我们起得不早,我们根本没睡。”
“啊?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因为我想给你留点面子。”他一副我委屈但是我不说的样子,静静地看着翠花。
翠花只好扯了扯另一个当事人,也就是铁柱的袖子,问:“到底怎么了?”
铁柱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说:“你真的要听吗?”
“要。”
“你昨晚打了一夜呼噜。”
空气沉默了三秒,翠花也脸红了三秒。
但也仅仅只有三秒,三秒过后,她清了清嗓子,说:“你们下次可以把我鼻子捂住不就好了。”
“那样你会死。”萧异看着她说。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了你们的健康睡眠牺牲一下,我死得其所。”
“你在佛祖跟前睡了一晚,觉悟倒是提得很高。”
“那是。”翠花说完拍了拍手,站起来接着面无表情地说:“我去洗个脸。”
然后她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了门。
萧异看着她走远了,笑了笑,头也没转地跟铁柱说:“你看,她编不下去了。不如你接着编你到底有没有恶意?”
这天中午,寒山寺弟子在集体用过午饭之后,就四散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准备小憩。
午饭吃的是平时少见的素丸子,净善很是满足地爬上床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正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头顶上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叫唤。
“净善,净善~”
他心中警铃大响,保持姿势,没敢动作。
然后又听到一个女声似乎是埋怨地说:“萧护法,我就说不用爬上来,你非得爬上来做什么呢?”
没人应答,她又说:“你是不是对爬人家屋顶有什么特殊情结啊,上次偷我厕纸的事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没跟你计较,现在还把我掳上来,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小点声,被人发现了我可不带你下去。”男人回到。
另一个声音又说:“翠花,他什么时候偷过你厕纸啊?”
听到这里,净善终于发现这屋顶上的几个人,看起来就是昨晚那几个逼着他做饭的人。
于是他故意咳了几声,从床上坐起了身来,用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是说好了后会无期的吗?”
语气里颇有些心累又无可奈何的情绪。
等他们几个人从屋顶上爬下来的时候,净善已经穿好外衣坐在桌子旁一边喝茶一边等他们了。
刚一进屋,萧异就感慨道:“没想到你们寒山寺这么有钱,一个小和尚就能自己睡一个屋。”
“不,”翠花几步走到桌边,也坐了下来看着净善说:“我猜是因为你们人少吧,房间和人数比例太大,所以都能分配到单间?”
“都不是,这屋子是我七岁的时候绝食了三天三夜跟老住持求来的。”
此言一出,翠花看这和尚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没想到这和尚看似没志向又没骨气,但是心里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还是很执着的嘛。
连带着眼神不一样的还有铁柱,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一旁,仔细地打量了这屋子的上上下下,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能不能告诉我各位找我到底又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说这样的话,很伤感情啊,小和尚。”翠花眨了眨眼说。
净善嘴角抽了抽,直觉感到不太好地问:“又有什么忙需要我帮?”
“我们下不了山。”
原本今天早晨,趁着寺里在弄早饭的时候,他们到厨房偷了几个馒头就打算离开这里的。但是没想到半山腰几乎被一群统一皇家制服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那阵势别说是人了,就连只鸭子都跑不过去。
其实要是硬拼的话,虽然萧异断了只脚,但面对那群吃官家饭的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不过既然他们从诛邪教逃出来就是为了避免麻烦,现在也没有必要去主动招惹麻烦。
于是他们又从半山腰灰溜溜地爬了回来。
“你有办法带我们下山吗?”
“施主强人所难的能力实在不一般。”
“到底行不行?”萧异把匕首从腰间拿出来一边把玩一边说。
“办法有倒是有,不过得等几天,四天后我们要下山采办过冬的新棉被,到时候你们可以混在里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