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挪经过院子走到那件间他们刚刚离开、似乎还残留着他们气味的小房子里,宇文炀却是从未有过的心慌感觉。此时明明阳光灿烂,谢谢地倾斜进来,把整个空间都照的十分两趟。他却只能感受到一股从脚底下冒出来的寒气正在渐渐侵蚀着这个充满温暖的地方,这里的东西在慢慢变得灰暗,渐渐地变得像失去了色彩和温度。
终于进到离屋,司漱玉出现在宇文炀眼前。他此时正站在床边,背对着他,因此宇文炀并不能看出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是此刻宇文炀却觉得司漱玉高大挺拔的身材此刻变得瘦削又脆弱,只是一个背影,就好像已将诉尽这世间所有的悲凉。
更令人感到心中一梗的是,站在这个极度安静的房间里,明明有三个人,宇文炀却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炀,你说我们为什么这么笨?”带着些许颤抖,司漱玉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他们竟然听不出大娘和他们告别的时候语气的决绝,他们是那样的后知后觉,以至于要等到极大地错误摆在面前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宇文炀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床上那个刚刚还对他们微笑告别的李氏,仿佛出门之前那一段路都是如梦一般虚幻。他好像失忆了一样,根本想不起来刚刚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离去,二部坚持把叶生的母亲带走。
大娘说要和叶生一起住,原来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而是要永远永远地陪伴他,即使叶生已经下到黄泉路上,她也义不容辞淡然赴死。生死相随这个词语看起来还想很愚蠢,又好像是个用来敷衍人的词句。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但是对于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来说,这是一个不容反悔的重要誓言。
他们不仅把叶生对他们的感情看得太简单,也把他的母亲对他的感情看得太简单。
他们真的很蠢!
床上那个人面色惨白,已经是散发着死气,嘴边还未完全干涸的黑血证明李氏是服下剧毒导致死亡的。她的表情淡然,若不是脸上那不正常的惨白和嘴角那一点点血迹,人们或许只是认为她睡着了,不会把她和服毒自尽那样痛苦的死法联系在一起。
像是行动不便的木头人,宇文炀踏着僵硬地步伐靠近床沿,突然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地把李氏嘴角那一点血迹揩去,用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道:“大娘,你再等一等,我们很快就把叶生带过来找你,好不好?”随即拉开她床边的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好像她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他的动作之轻,好像一个蹑手蹑脚给母亲掖被子的孩子。
司漱玉见到此情此景,已经是抑制不住地泪如雨下,僵硬地看向窗外,却还是阻挡不住眼中不断留下的晶莹液体。
窗外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散发光芒,可是为什么太阳这么红,却又这么冷呢……
丞相府中,红夜南的院子里已经摆放起了很多晾放药材的架子。清合正在百无聊赖地打扫着这些十分容易积累灰尘的架子,嘀咕着红夜南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房间内,红夜南正蜷缩在贵妃椅上吃着冰点,夏天吃一点冰的东西,对降温有奇效。为了让房间更加清爽,红夜南甚至把香炉里的熏香都换成了薄荷和柠檬草,不想让这个空间中沾染上一丝一毫的黏腻。
吃着冰点看着《六分经》,这样的日子过得是在是舒爽得不得了,红夜南想到自己上一世和田雨私奔之后只能看着街上饭馆里卖的冰点眼馋,那样的惨状,简直让她在三伏天也要打寒噤。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红夜南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上一世她累死累活也得不到一个买冰块的钱,用自己的光阴去换取那一点点的金钱。而现在她又有钱了,可以花钱去买别人的时间给她做冰点,真是快哉,快哉!
这样一想,红夜南竟是把已经融化成水的冰点托着碗底一饮而尽,这样的日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回来的,她可千千万万要珍惜现在,绝对不能胡闹。
喝完了甜品,红夜南感觉浑身舒爽,感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被凉气霸占,清爽的自己和这个炎热的夏日有些格格不入,甚至不像是在一个时空的东西。幸福地伸了一个懒腰,红夜南心情颇好地看起《六分经》来,只是眼睛虽然看着书卷,那字却没有半个是入了眼睛的,他的思绪都不知道跑到哪个旮旯去了。
其实,云游天外的红夜南此时正在想的是宇文炀。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找过红夜南了,她虽然心里有点小想念,却又矛盾地希望宇文炀不要出现才好。因为她正在忙着钻研《六分经》,若是宇文炀突然出现要和她胡闹,那她就绝不可能有心思再把这本书看下去了。
但是这本书实在是不那么容易就能看懂吃透,连连看了几天也只是学到了一些表面的皮毛,对于其中的精妙之处还是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其实她还是十分希望宇文炀能够适时地出现一下,调剂一下她这几日来的枯燥和晦涩。
红夜南的思绪反反复复翻来覆去,恐怕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她是不是想要看见宇文炀了。越想越乱,红夜南把嘴一撇:“我不看了!”手上的书“啪”一声盖在了桌子上,震得刚刚装着冰点的瓷碗猛地跳了一跳,竟然一下子从桌子中间移动到了桌子边沿,不可谓不心惊动魄。
然而始作俑者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混乱的思维中不可自拔。红夜南经过这一番的思想斗争,刚刚才用冰点压下去的燥热感觉此刻又渐渐地涌了上来。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朝外面喊道:“清合,再给我去取一碗冰点来!”
门外面正在专心清扫的清合听见红夜南的吩咐,忙不迭地营业医生,连忙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情,小碎步朝着厨房去了。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了嘀咕:“刚刚不是才吃了一碗,怎么现在又要吃……小姐最近怎么好像总是很容易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