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长林街上的人竟然格外的多。
司漱玉和宇文炀百无聊赖地跟在红夜月和唐云舒的身后，然而走在前面的红夜月看起来兴致极好，一直拉着唐云舒在各个摊位间流转。而她身边的唐云舒却是那般情绪缺缺，听见红夜月询问也只是微笑点头，礼貌而疏离。
她哪里有什么心思和红夜月逛什么集市，本来天气就热，她根本不想轻易出门。被红夜月上门来请，也只好却之不恭。到了街上，今日却是出奇地多人，她不是爱热闹之人，对这种情况只是觉得聒噪，并不觉得十分愉快。偏偏红夜月在一旁不断地引她讲话，她还需得保持最基本的礼貌，露着最官方的微笑，然而额角的汗涔涔而下，她的笑容也快要融化了：“表姐，现在日头大得很，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乘凉。等到阳光没有这么热烈，我们再出来逛也不吃迟啊？”
“这不一样的！”此刻红夜月正拿着一只小巧的金钗，连连摇头惊呼道：“妹妹不知道，逛集市求的不过是个热闹，这集市上卖的东西，哪样不是比我们家差了千倍万倍？我犯得着专程要来这里买什么么，我又不是没有丫鬟嬷嬷可使了！”
说着红夜月便把手中的金钗插进了唐云舒的发髻中，随意丢下绝对超出金钗价值的银子给那个已经满眼放光的小摊贩。她小心地控制力度让金钗保证不会碰到唐云舒的头皮，但是唐云舒还是觉得在这三伏天里有一阵寒意在头顶浇灌而下。
“妹妹，这个钗子成色极好，虽然是姐姐在这闹市的小摊上给你买的，但是它看起来就像是最名贵的首饰店中的镇店之宝呢，和妹妹你是绝对的相配。”
红夜月笑意盈盈地放下了手，定定地看着唐云舒，好像她头上的那个金钗真的和她十分相配似的。
只是纵使是司漱玉和宇文炀这样的男子，平日里对金银首饰并没有多少研究的人看起来，都全然能明白现在正插在唐云舒头上的那只金钗明明款式老旧，就连他们的母辈或许都会嫌弃。可想而知红夜月的确如他们所想，并不是那么好心地去送唐云舒礼物，而是想要借此侮辱她罢了。
止住了要伸向自己发间的手，唐云舒的微笑中已经明显地表现出不悦。红夜月送她什么钗子她都不在乎，即便是款式老旧她也会觉得这是一份来之不易的礼物。然而红夜月口中说的话，明显是在含沙射影她不是个真正的名门望族，只不过是只上不得台面的、披着一层皮的假货。说她和这金钗相配，不就是在说她的身份和这个金钗一样的不值钱。
若是她本来就是个冒牌货，此刻一定会心虚地说不出话来。可是她唐云舒可是正儿八经的京城贵女，身份虽然不如她红夜月高贵，但是在这个京城之中，哪个人见了她不是真心赞她一句才貌双全，德才兼备？比起败坏门楣的功力，恐怕还是红夜月在这方面比较得心应手把？！
如此一想，唐云舒的脸色愈发不好，更不用说什么得了礼物之后的道谢，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个笑得刺眼的红夜月。
未等唐云舒冷言说出自己的不满，身后的宇文炀却是已经忍不住了。唐云舒是南儿最疼爱的的表妹，即便她有什么缺点，哪里轮的上红夜月这个毫无底线的毒妇来这样指桑骂槐？
唐云舒只听见一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袖子上一股力量就把她和红夜月拉得很远。她惊愕之际，之间宇文炀已经站在她们二人之间，高大的身影有如一棵大树，在猛烈的阳光之下投在地上一片阴影，正正把她笼罩在内。
这一刻，唐云舒只觉得莫名地心安。
“没想到丞相府的大小姐眼光如此‘独特’，竟然会看中这样样式的钗子，令堂要是知道了，恐怕会觉得那些御赐的首饰戴在小姐的头上是大大的浪费吧？”把唐云舒挡在身后，宇文炀冷哼道。
不以为意地一笑，红夜月用气死人不偿命的无辜语气问道：“八皇子不觉得这只金钗与妹妹特别相配么？即便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八皇子说出来便是了，何必这样阴阳怪气地车道我的母亲？”
呵，这女人是在说什么呢？阴阳怪气在先的到底是谁，连这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么？宇文炀看似随意地从摊子上又拿起一支钗子，伸到红夜月的面前：“想必大小姐你是比较喜欢这样的钗子吧？你看它上头镀了一层流光溢彩的黄金，在阳光之下更显得闪耀夺目。然而……”宇文炀竟然慢慢靠近了红夜月，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红夜月更是僵硬得不得动弹定在原地，任由他把钗子插进她的发间。
红夜月还没从头皮上蔓延开来的锐气中醒过神来，却听见宇文炀接着说道：“然而，镀金不过是一层虚伪的皮囊，里面的下等的、卑贱的黄铜才是它原本的样子。有的人啊，身上披了一层身份，就以为别人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了，不知道是在自欺欺人呢，还是真的没有自知之明呢，梁夫人？”
宇文炀和红夜月之间的距离很近，即便是人来人往，红夜月任然能准确地听见那故意加了重音的三个字。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出了他们之外，旁人很难听清，可是红夜月还是忽然变了颜色：“你！我……我不是！”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红夜月却被那三个看似平常的称呼吓得脸色刷白，声音中也平白多了些颤抖。头顶热烈的阳光此刻散发的却是让她眩晕的光芒，她甚至能感觉到身边的额一切都开始旋转起来。
梁……正是那个被她买凶灭了门的那一家。可那……那是只是个意外，能怨得了谁？要不是她被迫嫁进梁家，她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为什么宇文炀偏偏就要提起这件事情，提起梁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