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光之这一回，是真的收了笑意看着红夜南。
他所说之事，皆是已发生之事，然而红夜南所说的，却都是还未发生的事情。小到公主和亲，大到玉国之危。
望着红夜南灿若星子的眼眸，闻光之伸手挨上她的额头，轻笑，“宇文炀若是失你，是他之损，你呢？若是八皇子还回来找你，你可会原谅他？”
红夜南抬手，拢了闻光之面前的空茶盏，随手在桌案上用力磕了一下。茶盏未碎，只不过添了一道细小的裂痕。红夜南脸色不改的提了茶壶，朝着杯盏之中缓缓倾倒了茶水。茶水未漏，裂痕也并不明显，可却也是横在哪儿。
她一句话都未说，闻光之却是明白了什么，笑了笑，没再继续过问。
红夜南之事，就仿若宇文炀随手把一茶盏朝着桌子上磕了一下。
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茶盏到底是添了一道裂痕。不管茶盏还能不能装茶，裂痕大不大深不深，影不影响观瞻，茶盏的主人在不在乎这裂痕……它都是横了这么一道裂痕在这儿，无法消弭。
红夜南离开的时候，闻光之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往下看。
瞧着马车过了转角，闻光之的身侧也多了一个人，浑身裹在灰袍子里，从头盖到脚，脸也被遮去半张，露出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犹如幽潭。
闻光之也不回头，依旧看着红夜南消失的转角，淡声道：“方才红夜南的话，你也听到了，她倒是给我带来了两个惊喜。”
“你倒是……永远不做亏本的买卖。”沈竹风的声音有些哑。
“嗯？”闻光之袖中的折扇抽了出来，合拢抵在眉心，闭上了眼睛，“错了，我在她这儿做的赔本生意多了去了。”
沈竹风想开口说闻光之还会做赔本买卖……然而触及闻光之的脸色，沈竹风无端的觉得，他这句话，约摸是做不得假。
红夜南……
沈竹风略有思酌。
一个八皇子，一个司漱玉，眼下还加了一个闻光之？
比起如今冉冉升起的祸国小妖妃，红夜南这个女子，更像是能祸国殃民一些。
“国之将乱……”闻光之回过头来，看入沈竹风的眼底，“要死很多人。”
沈竹风脸色不变，说道：“我不是要多少人死，我只要一个人的命，国之将乱也不是因为我乱起来的，死很多人更不是因我而死。”
“你说得对。”闻光之收了目光不再说话，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埋了那么久的棋子，设了那么久的局，该动动了，该撤出去的人都已经撤走，接下来，该清清人了。”
闻光之眉眼带笑，“曾说沈家灭门是因为手上染了皇子的血。”
“那时对皇子下手的人何其多，沈家，不过是被他们推到了最前面挡灾抵祸！”沈竹风咬着牙，目光阴冷。
“我也来试试。”闻光之眼中泛光，“皇子又如何，我倒是想试试，杀起来是什么感觉。”
沈竹风见着这样的闻光之，眸色加深，却是沉默着陷在闻光之的影子里，默默立在他身侧。
……
宇文辉立在门外，看着马车上车帘拉开，有下人匍匐在了地上。
马车上一袭玄色衣衫的宇文瑞踩着地上那人的脊背下来，看了一眼宇文辉，自己这个毫不争气，日日沉溺在女人堆里的四弟。轻哼了一声，也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冷笑。
“三哥。”宇文辉唤了一声，面带喜色的就将人往里迎，“这次请你来是因为府里得了一个绝色美人，我想着总不能我一个人瞧，得让三哥也看看……”
瞧着宇文辉这副德行，宇文瑞也不见外，挑了挑眉，“就是看看？”
“若是三哥能瞧得上，我想法子送到三哥府上去……”
“行了。”宇文瑞收了玩笑，抬脚朝宇文辉府里跨，“我可比不得你，三天两头的朝府里弄这些……你也是，才娶了皇子妃，还不收敛些，要是让母后知道了，少不了责你。”
宇文辉这么请他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宇文瑞多半是退拒，偶尔也来，就把宇文辉这儿当青楼逛。反正宇文辉也不介意，府中的小妾什么也好，总归也是青楼之类的地方找来的。
“别提轩承侯府那个了。”宇文辉一提起宁柔然就皱眉，“见着她就晦气，就是个病秧子，指不定那一日就死在府里了，麻烦！”
“病秧子？”宇文瑞有些没想到。
“是啊。”宇文辉挥退了下人，“病的不轻，日日的咳，新婚当夜还因为一杯酒差点死在屋子里。给大夫拉回来一条命，现在还在药罐子一般的灌着药。”
宇文辉说到这儿就不想再提这事了，一坛子一坛子的酒拎上来，美人也如云如水的飘进了屋子里，奉酒起舞，一派旖旎。
就是在宇文瑞喝的差不多七八分醉的时候，见着舞女之中好似是有一个女子跃出。腰肢款款，眉眼如水，轻纱掩了面，最难得是身上不容折损的贵气，好似是个大家小姐，而不是个舞姬。
宇文瑞眯起了眼睛，而一旁的宇文辉差不多已经喝的看不清谁是谁了，随手拉了一个美人便沉下了身子去。
宇文瑞朝着那个女子招了招手。
红夜月心头狂跳。这可是三皇子，在朝堂之上有权有势，皇后的长子，得皇帝青眼的皇子……而不是四皇子宇文辉这般，即不得宠又无出息的废物。
一步一步朝着宇文瑞走过去，红夜月好似踩在云上，深一步浅一步，最后被宇文瑞伸手一拽，倒在了男子怀中。
红夜月心下慌乱。猛然跌坐下来，她的膝盖生疼，却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抬眼对着宇文瑞露出了一个含情脉脉的目光。
“叫什么名字？”宇文瑞玩味的瞧着怀中女人的眉眼，只觉得有几分相似，好似让他心下升起几分难言的恨意。
“红……红夜月。”
红夜月咬了咬牙，到底是报了真实身份，也清楚这是瞒不过去的。
“红夜南的庶妹？”宇文瑞看着面前的女子，好似捡到了宝一般，一把叩住了红夜月的下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