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夜南看了薛姜一眼,语气淡淡,“我就没觉得这么一点儿小事就能收买两个皇子。只不过我毕竟要在南楚长住一段时日,日后难免要和这些皇子相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本就没有如何为难我,我落水也不是因为他们,楚暮俨就是罚了他们,我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红夜南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叹了一口气,“何必。”
红夜南还想着日后的日子过的安稳一些,一点儿都不想沾染这些皇子的注意力,更不想和谁结上仇怨。
叹了一口气,红夜南将视线落在面前固定在马车上的小几上。
这张几案做的极为精巧,小几被固定在马车上,而杯盘皆严丝合缝的落在小几上的木槽内。红夜南拿起茶盏,指尖亦顺着木槽滑过,却是触到了一点凸起。
近乎随意的往下一按,看着小几上忽然冒出来的匣子,红夜南轻“咦”了一声,在薛姜无言的表情中,到底是将那个匣子往下一按,压回了小几,不敢再乱碰。
“这是陛下的马车。”看着红夜南无端谨慎了几分的样子,薛姜到底是缓缓吐出一句,“只不过在这儿,陛下也不会放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用以收纳而已。”
说着这话,薛姜在小几几处敲击了一下,翻上来了一张棋盘和两匣子棋子。
红夜南望着薛姜随意的拾起黑子点在了棋盘一角,顿了顿,到底是捻了白子跟着落下。
她和宇文炀有事无事对坐便会下棋,虽说每个人的下棋路数皆是不同,可到底她还是跟着宇文炀学的了几分……鬼医也喜欢下棋,红夜南陪着这两个人练手,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看着薛姜落子的路数,红夜南隐隐觉得,这一局,她半点胜算都无……
看了一会儿,红夜南到底是想不到自己这一子到底是该去救被围的困子,还是去破薛姜的局,这一犹豫,薛姜抬手,未落子,却是以手中的黑子敲了敲棋盘上的一处空当,示意红夜南,无论她这一颗棋子是破是救,他已经在另一边起局,势必是要吞她的子了。
红夜南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张了张口,几要认输,却是余光看着楚暮俨掀了马车帘子进来,第一眼便扫了一眼棋局,而后在红夜南身边落座,从面前的棋匣之中捻了一颗棋子,轻敲在棋盘之上。
局势一瞬间翻覆,红夜南惊讶,薛姜却是以手中的黑子敲了敲桌案,“陛下,观棋不语,你倒好,直接替她下了。”
“谁让你拿我们都要玩腻了的路数,来套路我徒弟?”楚暮俨挑眉。
红夜南自然知道,楚暮俨这个时候正是心情好转的时候,她不该开口,却到底还是张了张口,接了一句,“我有师父……”
“鬼医?”这一点,楚暮俨倒是一清二楚,扫了红夜南一眼,并未和她计较,“我知道了,下次不再这么说就是。”
听着楚暮俨的话,这一回,惊讶的变成了薛姜。
略有所思的看着红夜南,薛姜嘴角依旧是挂着笑,他如今的容貌和红夜南初见他的时候有些不同,原本混入人群就再找不出来的脸略微改了几分轮廓,面目俊逸,一双眼眸凌厉如刃,任是谁看到这么一个男子,都不会想到他是个阉人……
只不过,红夜南扫过薛姜的下颌,他也的确没有胡茬。
楚暮俨倒是大胆,连他身边的护卫都会稍作易容,而楚暮俨从头到尾却都是那么一副面貌,一点儿都未易容。
红夜南钦佩他的胆子,却是扫了一眼已经反转过来的棋局。
楚暮俨帮了她,那这一局,她继续和薛姜下下去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红夜南听着外面的熙攘声,知道马车差不多已经回到皇城,便一颗一颗的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入棋匣之中。
离着皇宫越近,红夜南倏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抬眸看着楚暮俨,“文菱公主……选的是哪位皇子?”
听着红夜南的话,薛姜浅笑了一声,语气很淡,“南楚强势,哪儿容得玉国公主来选驸马?是要看,是否有哪位皇子能看得上玉国公主。”
“总归是来了,总不能让她白来一趟。”楚暮俨淡淡说出这句话,扫了红夜南一眼,“不管和不和亲,玉国公主都得留在南楚,若是你想动手,尽可带入去。”
“去做什么?”红夜南敛了眉目,“去打宇文菱一顿么?”
“你若是杀了她,也没人会拦着你,只不过,是欠我一份人情。”楚暮俨在这一点上极为宽纵。红夜南看了他一眼,却是沉默着抿了唇线,不再言语。
红夜南先楚暮俨一步下了马车离开,楚暮俨望着红夜南的背影,转回头来,不明的皱了皱眉,“为何?”
薛姜听着楚暮俨的话,指尖略微在桌案上叩击了两下,“陛下,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女子之心,果然难以度量。”楚暮俨叹了一口气,“玉国公主便是害她落水之人,她想报复我并不奇怪,然而眼下我让她尽可随意处置,她却是没有半分心悦的模样,这是为何?”
“不是女子的心思陛下难以猜透,是这个女子难以以常人之意揣测。”薛姜淡淡说了一句。
楚暮俨眼中略微有几分沉思,却是没有接口。
红夜南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换下了身上湿透的衣裳。
望着宫女战战兢兢替她脱下身上外袍的样子,红夜南侧了侧头,有几分不明,转过头去看搭在挡屏上被她身上的水渍浸的半干的男子衣裳,忽然便明了几个宫女神色惊恐的缘故。
那是楚暮俨的常服,是颜色有些深的黑褐色,然而,就算是常服,也是皇帝的衣裳,背后有一个暗色绣线绣着的龙纹,她方才便是披着这件衣裳回来的,也难怪这些宫女会大惊失色。
红夜南垂下眼睫,踏进浴池,指尖顺着发丝顺下来,将头上剩下的几支簪子拨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托盘之中,沉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