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梁狐如无端的与沈兰心有七分脾性相仿,一见着他,沈竹风就想起了沈兰心,头便开始痛,睁眼一刹又闭上,挥了挥手,“那我收回方才……说女子皆不懂家国的话。”
红夜南侧过头去,就见着沈竹风拥剑靠在马车外的狭小空隙之中,眼睛并未睁开,口却是开合,语句有些低嘲,“只不过,我的原意却是不改,红夜南,你不过是心还未死,还记着那个把你休弃的八皇子吧?”
“怪不得闻光之不愿将你带在身边,沈公子嘴碎不输女子,他想必忍你忍的辛苦。”红夜南眸光微晃,对着沈竹风不咸不淡的刺了一句,收回了视线望向自己对面坐着的楚尧。
此刻,楚尧面上眼角泛起很浅的红痕,而后一层层的加深,由血红转为了黑色。
马车外骑马的梁狐如自然是看不见坐在马车最里的人,可沈竹风却是看见了,面带了几分诧异看着楚尧面上的异状,连红夜南的话都忘了回顶。
楚尧似是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下意识的抬手抚向自己面上,红夜南并未阻止他的动作,反而是勾了勾唇角,“我说了,你这病若是要彻底治好,便要避着人百日。所以百日里……你的面上都会有黑印不会消去,我每日给你上药,痕迹会一日日淡去。一直待到百日之后,就不会再有了,你的病也就算是彻底好了。”
“好。”楚尧深深看了红夜南一眼,“既然你说白日后能好,我自然是不介意区区时日……”
“病?”沈竹风看着楚尧面上泛起的黑色痕迹,隐隐好似还能看见红色泛起,好似厉鬼罗刹一般……
这么一个人,是南楚的太子?
沈竹风眯起了眼眸。
红夜南扫了一眼沈竹风的面色,差不多能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在鬼医哪儿,红夜南初拜师奉上拜师酒,便从师父哪儿学到了第一个道理,那便是——对病患的病状,不得有轻视厌恶,必须与常人一般一视同仁。
作为一个医者,并不是每一次都是把脉看面相,而后写药方开药那么简单。不免会遇到血肉模糊,身子可怖可怕的情形。
师父那个时候并不觉得她这个出生丞相府的大小姐能对此冷静以对,仿若无睹的给病人上药治疗,只平静的说:“为医者,你需明白,无论是如何不堪入目皮翻肉卷,那皆不是伤者自己想要的,更何况,痛在他们身上。为师不强求你去忍耐,只要你清楚这一点,怜悯待人处世,怀有一颗仁心,不得表露厌恶恐缩之相,为师相信,你亦不是如此之人……”
而眼下,沈竹风望着楚尧的脸,便有几分如此端倪,红夜南皱了皱眉,开口道:“闻光之让你来保护我?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请你离开。既你看不惯我的行事做派,那便走,不必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留在这里碍人眼,我和你家公子是友,与你却不是。”
“你……”沈竹风有几分不明白红夜南为何忽然对着自己变了脸色。
明明方才他就是说红夜南回玉国是为八皇子,红夜南也不过就是面色平平的样子,眼下却忽然有了些许怒意……
“不必如此,我这毒最起初被人看见的时候,他们多是如此表情。比他畏惧我这副样子的大有人在,不过……都死了。”楚尧这番话落下,对于沈竹风来说,却是没有多少威慑力。
沈竹风冷笑了一声,想说:“连你老子都杀不了我,你不过是个皇子,又能如何?”
然而,不待楚尧动手,沈竹风却是微晃了一下,面色一沉,迅速的扫向红夜南,却是控制不住身形往马车下栽。
“葫芦!”红夜南唤了一声梁狐如,后者自然也见着马车上栽下来的人,听着红夜南的话,下意识的便伸手将人拉住,皱了皱眉头,差点被拽下了马去。
人是接下来了,梁狐如看了一眼手下提着的昏迷不醒之人,随手交给了旁边的护卫,抬眼对红夜南不满,“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忽然出现,好似是来寻你的,你又把他迷晕了?”
梁狐如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而且你方才叫的那是什么……不会念字就唤我十四公子!”
“抱歉,一时情急。”红夜南手中的簪子扫了扫烛灯之中的药,碾灭了烛火,这才朝着马车下被护卫拽着两条手臂拖着的人,眸光微晃,“麻烦十四公子做些安排将他留在路上,待他醒来应该会自行离去,别再跟着我们便好。”
听着红夜南的话,梁狐如张了张口,却到底是压下了眉眼之间的烦躁,“知道了,不过一件小事……就当是还你……”
梁狐如本想说还红夜南救他一次,还帮他治伤上药,却是在最后改了口,“就当是还你帮本公子找回玉佩之事。”
“多谢,不过小事一桩,十四公子不必挂怀。”红夜南怕他在楚尧面前说出她在猎场救他的事情,说完这句话便散下了车帘。
见着红夜南的反应,梁狐如在原地愣住,有些回不过神来。
若是旁人,无意之间救了他一命,又知道了他的身份……多是巴结都来不及,为何红夜南偏生是一副避之不及,甚至一副不愿提及,而且一开始还打算当做不认识他?
梁狐如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只能在反应过来后扫了一眼旁边的护卫,“她方才的话,你听见了吧?你留下看着这人,等他醒来就让他滚,别再跟上来了。”
说完这句话,梁狐如打马跟上了前面的马车。
差不多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日,红夜南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险些脚软摔倒,好在后她一步的楚尧伸手按在她的肩头稳住了她。
红夜南回头,想说谢字,却是看着楚尧面色冷凝,红夜南略微有几分不明的朝旁边看去,却是见着客栈迎出来的店小二都看着楚尧的脸愣住了,眼中似还有些厌恶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