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郑家能否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赵乾仍是抱有一丝幻想。
毕竟他从后世买来的蒸馏工具规格很小,想要靠那一套东西大规模生产,简直杯水车薪。
哎,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是自己银行卡里的钱能再多几个零,自己就完全可以不用为此而烦恼了。
马车驶进城时,忽然停了下来,赵乾刚要询问,陈小乙就掀开布帘,探头问道:“公子,前面有人挡住了咱们的道,说是要见您,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赵乾此刻本就心烦,想也没想就摆摆手道:“不见,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见本公子,本公子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陈小乙有些为难,又道:“公子,是钱老爷,还有钱家的少郎君,真的不见吗?”
“钱老爷?哪个钱老爷?”
赵乾狐疑一声,掀开布帘。
只见人来人往的正街之上,钱笑游负手站在街中,身旁跟着一个拉车的家丁,家丁身后则停着一辆木推车,木推车上摆满了荆棘。
荆棘之中还躺着一人,赫然正是那钱府的少郎君钱虎。
只不过这钱虎此刻很是狼狈,脸上被荆棘上的小刺划满了口子,鲜血更是糊了一脸。
我擦,这是唱的哪一出戏,行为艺术?
钱家如此有诚意,赵乾自然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赶忙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跟前,冲着钱笑游抱了抱拳道:“钱老爷,您这是何意?”
钱笑游一把抓住赵乾的手,略带哭声道:“赵老弟,老夫对不住你啊,我这犬子真是个有眼无珠的畜生,前些日子竟然敢冲撞你的大驾,老夫刚一得知,就立马将这畜生带过来给你当面赔罪。
听说你去了城外郑家,老夫就立刻带人去追,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还请老弟看在老哥哥我的面上,饶了这小畜生一回,再有下次,老夫一定亲手打断这畜生的狗腿。”
呵呵,原来是唱的负荆请罪。
赵乾在心中冷笑一声,用力拽出手,说道:“钱老爷言重了,钱公子少年俊杰,该是小弟向他赔罪才是啊。”
钱笑游赔笑道:“老弟,你这可就是睁眼说瞎话了,要说这雅州城的少年俊杰,首屈一指的自然是老弟你才对,我家这小畜生要是能有老弟十分之一,老夫也可含笑九泉了。”
说罢,钱笑游又沉下脸对板车上的钱虎喝道:“小畜生,还不快给你赵叔父赔礼道歉,难道真要为父打断你的狗腿不成?”
钱虎嗷了一嗓子,在家丁的搀扶下,坐起身,抱拳道:“叔父在上,小侄有眼无珠,还请叔父恕小侄无礼之罪。”
赵乾觉得好笑,但此刻也只能忍着,忙道:“哎呀,使不得,钱少爷与我年纪相仿,我怎么当得起这叔父二字,况且,我看钱少爷的脸上,好像还有些不甘呐。”
钱笑游不由分说,拿起板车上的荆条,就狠狠地朝钱虎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
直到抽出血来,这才放下荆条,问道:“贤弟,现在可还觉得这小畜生心有不甘?”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赵乾自然不好让钱家父子太过难堪,连忙一脸痛心道:“钱老哥,您这又是何苦呢,虎哥儿是晚辈,就算真冲撞到我了,我这个做叔父的,难道还真能生晚辈的气吗?
听我一句劝,赶紧将虎哥儿送去郎中那儿瞧瞧,要是真落下什么病根儿来,我这个做叔父可是会心疼的。”
见赵乾松口,钱笑游也不拖沓,挥挥手吩咐下人将钱虎拉走,上前一步,在赵乾耳边说道:“贤弟,可否赏脸去遇仙居一坐,老哥哥我备了一桌上好酒菜,权当给贤弟赔个不是。”
钱笑游见赵乾面带犹豫,又连忙笑道:“贤弟,你昨日可已经推辞过一次了,今日无论如何,可都要给老哥哥这个面子。”
昨日赵乾之所以拒绝,完全是因为怕钱家打他闷棍,刚才钱家父子演的这一出戏自然是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和气方能生财,自己想在雅州发财,自然少不了和钱家打交道。
“既然钱兄盛情相邀,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来,钱兄请上车,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好,定要不醉不归!”
这一幕让看热闹的百姓都愣在了当场,这钱家父子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今日居然对这赵公子如此礼遇。
这突然冒出来的赵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听说赵公子可是王大人新收的义子,想必是因为这个吧。”
有人带头,其余百姓自然踊跃参与。
“放屁,钱老爷不也是王大人的义子,依我看,定是那钱老爷怕赵公子用飞刀之术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你们可别忘了,刘三刀可就是死在赵公子的飞刀之下。”
“非也,非也,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儿有什么飞刀之术,赵公子姓赵,当今官家也姓赵,我看呐,赵公子定是官家的私生子,要不然王大人怎么会认一个乡野小子当义子呢?”
“一派胡言,当今官家不过年方二十,我看赵公子也不过二十左右,难道官家一生下来就能生娃不成?”
……
遇仙居。
钱笑游与赵乾几次推杯换盏后,已然是称兄道弟,好似多年未见的故交好友。
见赵乾久不动箸,钱笑游不禁笑道:“贤弟,这炒菜可是东京樊楼才有的名菜,老夫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这才从东京请到这位大厨,贤弟若不尝尝,可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说罢,钱笑游便夹了一筷,放入口中,一脸享受的细细咀嚼,嚼了许久,这才一脸意犹未尽的缓缓咽下。
钱笑游的举动虽然做作,但却成功的勾起了赵乾的食欲。
李家千篇一律的炖菜确实让他有些提不起胃口,可这炒菜刚一入嘴,赵乾就呸的一声给吐了出来。
这特么也叫大厨?
原来这钱笑游不是想把自己毒死,是想把自己给咸死。
“怎么,贤弟,可是这饭菜不合你的口味?要不再尝尝这另一道菜?”
赵乾端起茶水,待嘴里的咸味冲淡,这才摆摆手道:“不必了,小弟乡野之人,吃不惯这金贵的炒菜,钱兄要是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钱笑游看了眼被赵乾喷过口水的菜肴,一脸可惜的放下筷子,笑道:“本是想给贤弟赔罪,愚兄又怎好多吃,既然贤弟吃不惯,那愚兄就和贤弟说说正事吧。”
见钱笑游终于要露出狐狸的尾巴,赵乾自然洗耳恭听。
“愚兄听说,王大人将与吐蕃建立榷场一事托付给了贤弟,不知此事可否当真?”
哼,老家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
赵乾在心中冷笑一声,说道:“钱兄的耳朵可真是灵光,王大人昨日才吩咐的事,钱兄今日就知道了,小弟真是佩服。”
钱笑游微微一笑,道:“猫有猫道,犬有犬道,想在这雅州城发财,愚兄自然得有些门路,贤弟可能不知,这王大人,也是愚兄的义父。”
赵乾虎躯一震,原先对于钱笑游上赶着和他称兄道弟的举动,他还有些怀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英雄所见略同。
“既然是自家人,那小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王大人确实将这榷场一事托付给了小弟,就是不知钱兄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事?难道钱兄也对这份差事感兴趣?”
见赵乾误会自己要和他同槽争食,钱笑游赶忙解释道:“贤弟误会了,贤弟智勇双全,吐蕃之行,贤弟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愚兄所求,只不过是想让贤弟在义父面前替愚兄美言几句,好让愚兄也能从中分一杯羹罢了。”
赵乾眉目微挑,哂笑道:“钱兄,你这可是拜佛去道观,走错门了,这种事,钱兄为何不自己去找王大人呢?”
钱笑游长叹一声,拍了拍桌子道:“贤弟有所不知啊,昨日之后,义父对我的态度就不似从前,愚兄想要求神拜佛,也入不得大雄宝殿呐。”
赵乾冷笑一声,原来是见不到如来佛,这才来找自己这个左护法。
这可是你钱笑游自己送上门儿来的,就别怪我赵乾心黑手辣了。
“钱兄,小弟听说你在城外有一套宅子售卖,不知有没有此事?”
钱笑游见他眼神玩味,自然知道这话中的意思,笑道:“怎么,贤弟喜欢?”
赵乾点点头道:“不错,就是听说愚兄这价挂的太高,所以小弟一直没敢去牙行找人询问。”
钱笑游摆手道:“欸,既然贤弟喜欢,那就送与贤弟了,一套宅子而已,君子有通财之义,谈钱,多伤感情。”
“万万不可,君子虽有通财之义,可我这个做兄弟的,怎么也不能让哥哥你吃亏不是。”
“贤弟执意如此,那愚兄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贤弟尽管开价,愚兄绝不二话。”
赵乾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万两?太贵了,愚兄那破宅子哪儿值得了那么多。”
“一千两?贤弟并不阔绰,这价还是太高。”
“一百两?贤弟,愚兄那宅子占地可足有数亩,这一百两是不是有些低了。”
赵乾嘿嘿一笑,用手指敲着桌面,笑道:“钱兄误会了,小弟说的是,一两。”
“一两?!”
钱笑游听了这个价格,脸色蓦然大变,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只得咬咬牙道:“罢了罢了,既然贤弟喜欢,一两就一两罢,愚兄明日就让人将房契地契送到李府。”
呵呵,之前被钱家搞出的幺蛾子耽误了买房,如今却是从钱家手中得到了一座宅院。
这一饮一啄,还真是报应不爽。
想到此处,赵乾站起身,端起酒盏,“君子本不该夺人所爱,但小弟苦于无片瓦遮身,今日承蒙钱兄赐宅之恩,来,钱兄,让我们满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