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屠渊愕然半晌,随即陡然一惊,大跨步来到秋子孺身前,低头凝望,似是要将他由里到外看个通透。
“呃,弟子……弟子看清楚了。”秋子孺满脸迷茫之色,心中疑惑师父这是怎么了?自己用心观看学习,定是对的,为何会引出这番质问。
他却是不知道,屠渊用五成功力施展绽剑式,别说是没有修炼过任何武功的六岁小童,就算是普通武林高手,也仅能看到踏步而已。
屠渊沉吟半晌,突然对着右侧空地再次出手,嗤嗤声响连成一串,扭头看向秋子孺,凝声问道:“几剑?”
“七剑。”秋子孺眨了眨眼,低声回答。
嗤嗤声再起。
“十二剑。”
屠渊费解地看了看双手,又瞧了瞧手中树枝,抬头望天,轻捋银须,站定不动。
秋子孺就算再愚笨,也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也不懂其中关窍,只是觉得静下心来,师父出剑的速度便会缓慢起来,不禁开始纠结待会儿若师父问起,他该怎么回答才好。
师徒二人就这样一坐一站,过了许久,姿势都不曾变过。
“唉,算了,只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虽让你经历了一场大劫难,却也留下了些许恩惠,”屠渊想不明白原理,不禁摇头叹气,将一切归咎于苍天,随后正色对秋子孺言道:“子孺,此等异能切记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如若不然,恐怕会引来不少麻烦。”
“弟子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出身富家的秋子孺倒是清楚。
“嗯,明白就好,”屠渊轻轻颔首,“我们继续,拔剑式其一为瞬,刚才已经演示过,那么其二为缓,缓比之瞬更难,缓拔剑,便是为了让用剑之人能够心神归一,聚气凝势,剑出势满,随后接上第四式,屈剑势,拔剑凝势,举剑聚威,落剑屈人,子孺,亲身体验一番罢。”
屠渊面向秋子孺,右手缓缓抽出树枝,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强,天空中的云雾似乎都被这股气机影响,不断旋转聚拢过来,等到整根树枝全部抽出时,他们师徒二人头顶的云雾已变得无比厚重,且不时有雷鸣响起,电光闪动,四周更是风声呼啸,卷起无数落叶杂草。
当屠渊将树枝举过头顶,四方异象再变,云雾停止转动,雷电静止半空,狂风消失不见,落叶杂草仿若躲避灾祸似的四散开去,周围树木花草全部向外倾斜。
秋子孺此时如坠深渊,冷汗打湿了整个后背,他早已没有空暇时间去顾及四周景象,屠渊在他眼中犹如天神般站立于天地之间,手中持着的树枝重若泰山,一点一点压向自己。
他想躲,身体却是无法移动,只能不停的颤动,双眼瞳孔缩成针尖,脑中更是闪过无数念头。
师父想杀我?为什么?
之前不还对我照顾有加?
难道是因为我拜师的初衷不好,引得他老人家起了杀心?
是了,师父之前曾说过,习武之人必须意念畅通,若一开始就杀了我,恐怕会对他不利,这时失手杀了也就无事,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逃?
逃不掉。
会死?
绝对会死。
死。
当秋子孺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死字时,树枝已经贴近了他的鼻尖,可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此时的他双眼空洞无神,整张脸都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眼泪、鼻涕、口水直流,若是有人路过,定会将他当做是痴傻孩童,叹气离去。
屠渊收回树枝,表情略微有些尴尬,他以为这个徒弟天赋异禀,之前用了五成功力使出绽剑式,都被这小徒弟一眼看破,这次便也用了五成功力施展屈剑式,哪成想他的弟子差点变痴傻,还好最后及时收手。
不过转念一想,屠渊认为这样或许也不错,屈剑式本身便比绽剑式难练,如今这一招怕是已经深深印入了秋子孺脑海,再难忘却,以后修炼起来定会事半功倍。
“醒来!”
屠渊一声断喝将秋子孺唤醒,后者双眼缓缓聚焦,随后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边跑边大声求饶,看得他哭笑不得。
秋子孺跑了没几步,便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提住,接着眼前一花,人又回到了原地,知道自己无法脱离师父掌心,鼻头不禁一酸,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秋家遭难之后,他还从未这般哭过。
因他明白自己身负血海深仇,哭也是无用,没有人会可怜他,也没有人会安慰他,更没有任何人会因此帮助他,只会招致那帮已死的恶汉一顿毒打,随后百般嘲笑。
如今却是不知为何感到了莫大委屈,哭泣的**止都止不住。
“好了,不哭不哭。”屠渊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抱着一个哭嚎的小孩,不停用手轻拍后背,他呆愣了一会,随即洒然一笑,想清楚了事情因由。
这么多天和这个小徒弟接触下来,他早被对方展现出来的异样成熟蒙了双眼,全然忘记了,这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且是没经历过任何磨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少爷。
看着哭过后,在自己怀里睡过去的小家伙,屠渊嘴角一勾,心中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自己失手让秋子孺体会到了极深的恐惧,却也引出了他积压在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如今大哭一场发泄出来,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而且……
“这才像是个孩子啊。”屠渊扔掉树枝,走向远处的两栋木屋。
春去秋来,四季变换,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五年时光。
原本瘦弱的孩童如今已经变成了俊俏少年,身着白色长袍,腰挂白芷玉坠,手持三尺青峰剑,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静立不动。
吱呀一声响,一个老者从木屋内走出,正是少年的师父屠渊,还是那身灰色长袍,银发银须,只是此时他的脸上多了许多皱纹,更有一些黑灰色的斑点,老态尽显。
“师父。”秋子孺睁开双目,眼中金光闪动,随即被原本的黑色掩去,见到屠渊,赶忙上前拜见。
“嗯。”屠渊应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四层剑意,你小小年纪便达其三,已经实属不易,莫要太过急躁。”
秋子孺眉头微皱,没有辩驳,只是紧咬着嘴唇,目露不甘。
“有什么话就说。”屠渊坐在一块石墩上,随手将摆在旁边石桌上的茶壶提起,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是,师父,”秋子孺将青锋剑归鞘,放于桌面,神色纠结道:“剑意四层,除开养剑式,与其余四式九天剑诀一一对应,一层剑出,可修拔剑式,二层归鞘,可修绽剑式,三层藏剑,可修屈剑式,四层弃剑,可修无剑式。”
“不错。”屠渊轻抿一口茶,示意他继续。
“可两年前,弟子就已经达到了藏剑,如今两年过去,对最后一层剑意根本一点头绪也无,师父您有不肯说明,每次询问都只是摇头,弟子……”秋子孺还想再说下去,却听得一声冷哼,便不再言语,头低下去,眼观鼻,鼻观心。
“你也知道自己两年毫无寸进,为什么?”屠渊原本淡然的神色陡变,一掌拍在石桌上,顿时印出清晰无比的掌印,音调蓦地拔高,“我早就给了你提示,让你多看多学多悟多参考,集百家之长,方能理解什么是身外无剑心藏剑,剑出无形念成形,悟到了,便也就会了,悟不到,便再去学去看,你呢?仗着自己有些习武天赋就小瞧天下人?”
屠渊气得脸色涨红,手指不断点在秋子孺身上,用力之大,不时发出咚咚的响声,后者不敢躲开,不然肯定会被教训得更惨,“藏书室里堆满了我收集到的武功秘籍,你就只进去过一次,拿了一本幻天步,一本造化炼体心经,一本先天功,说什么贵在精而不在多,狗屁!其他也就算了,剑法呢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