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皆愕然。
程可芹身一僵,隐隐觉得不妙:似乎有哪里不对?
小侯爷神情微微一动,看了看场中艳丽的丁叮叮,眸色略深:这个女人,难道真是……
雁九宫俊逸到没有朋友的面容,此时却寒得愈发没有朋友了:……
丁叮叮轻笑,笑得千娇媚转千回:“既然殿下如此要求,那臣女便依着殿下,丑一丑如何?”
九皇露在面具底下的唇角挑扬得愈发明显,便听他轻轻一叹,“何苦做成这般模样到人前来张扬?”他用一种无比宠溺纵容的声音道:“你再丑,也是我的蓁儿,我甚时嫌憎过你?”
两人这话一来一往,全没头脑。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莫名所以。因为莫名,所以只能无比敬业地将围观众们此时应当呈现出的惊呆表情,一如既往地保持到底。
好在这俩也没想吊大家胃口吊久。
丁叮叮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这是叫她直接撕了脸上这层皮,在人前现出本来面目去吓人么?她举手摸向耳后,做托腮状:“殿下既然这么说,那么……”
九皇当然知道她不是在托腮卖娇:他可不打算让慕容殊发现丁叮叮的变脸是因为有人皮面具的缘故。如果可以,他还是不想让慕容殊知道这世上有人皮面具这种东西的存在。九皇眸色一沉,声音愈发宠溺,宠到发腻:“蓁儿,过来,到我身边来。”他向丁叮叮伸出手。
丁叮叮的手便停在腮边。她眨了眨眼,然后想了一想。
似是想清楚了。她甜甜一笑,笑得艳光四射媚丛生。丁叮叮无比地听话。她依言放低举在腮边的手,然后将手递入九皇掌中,腰身轻摆,上前几步,走到九皇环抱之内。
九皇手上一环,微一使力,一把揽住她盈盈而握的细腰,直接将她拉入怀中。然后手一抬,长袖一展,几乎将丁叮叮整个上半身掩到了宽大的袍袖之后。
这一来,丁叮叮便被长袖隔绝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仅与九皇咫尺相对,呼吸可闻,方寸之间她甚至能感觉到对面黄金面罩上金属的温:冰冷坚硬,拒人千里。
丁叮叮低头在他胸前轻笑,悄声说道:“怎么?玩神秘么?大变活人?”
九皇唇角扬得更欢。他没答丁叮叮,却是将之前的宠溺温柔进行到底,用大殿内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调,温柔说道:“好好一张脸,偏要画成这般。别动,待我帮你擦净了。”
这话一入耳,丁叮叮心下顿时恍然。她还未及反应,便觉脸上一凉,薄如蝉翼般的人皮面具,眨眼间便脱离了她的面庞。
丁叮叮很镇定。她能想象得到此时身后是怎样一番场景。
众人环伺之下,只见九皇鬼面稍垂,宽袍高举,美人在怀。他右手轻抬,似在美人玉容之上温柔擦拭着什么。
丁叮叮很是乖巧地做仰脸状,将整颗头埋在九皇胸前阴影里。
少顷,便听九皇在她耳畔轻叹:“我知你易容手段高明,当初若不是因着你易容换面之术已至夺天工师造化之境,我亦不会被你这画出来的绝魅之色给骗过,拜倒在你石榴裙之下。只不过,处得久了,见得多了,饶你如何巧手幻千面,我却是觉着,还是你本来的模样,看着清爽。”
虽是轻叹,但那语调不高不低,不张不扬,刚刚恰好,场内所有的人都能听得分明。
好吧,丁叮叮明白,这话本来就是故意说给他俩身后的小侯爷听的。
九皇俯温柔地秀完宠溺疼爱,话音一落,高举的右手将将一低,长袖一撤,顺势就揽着丁叮叮原地一旋身——丁叮叮视线跟着身的转速在大殿当中环转了半圈,方才稍稍稳住身形,敞面对着众人。
她淡定地倚着九皇,淡定地扬了扬下巴,然后再淡定地将她原本的一张丑脸,淡定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众人像是完全被她给“淡定”住了,所有的人都跟中了定身法似的,明明丁叮叮这一转身一亮相一变脸,全场何止是惊呆,简直是惊吓有木有!可偏偏整个大殿当中,此时却是骤然静谧,熙熙攘攘满满堂堂一堆人,居然半点反应也无。
说起来这真不能怪大家,面对着从一个端瞬间转至另一个端的视觉冲击,试问有哪个正常的人类能适时而优雅地给出一个稍稍恰当的反应来?
估计所有沉默着的围观众们现在心头在呐喊着诸如以下之类的内容:
“唉呀妈呀眼瞎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鬼?谁能借块布让我遮遮眼!”
“我去——什么叫‘清爽’?老天爷,有没有人出来解释一下什么叫‘清爽’?”
“这叫‘好好的一张脸’么?‘好好的一张脸’会长成这样么?他们东周人究竟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
这是惊吓过吐槽类的。
……
“东周人的口味果然异于正常人类,这样的也能消受得了,甚而至之甘之如饴?啧啧,拜服之,拜服之……”
“呃,这位质爷的口味也是……嘿嘿,嘿嘿……”
“嗯,我西芜与东周的审美,果然相距甚远,甚远——”
“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看美女了。那谁谁,请让我休息一下眼睛……”
“……”
这是定位于民族情节上的慨叹类。
……
除却以上那些比较激荡的个例,正常的西芜贵人们这时节心里头的真实想法,却是这样的:
难怪这东周质要成日顶着块鬼面四处招摇,原来果然是对鬼面情有独钟。照这般看来,这位质爷的鬼面后头究竟到底是个甚么模样,倒真是耐人寻思了。呵呵,甚么相貌风姿隽逸到无以复加的说法,怕也是人成虎,不足为信啊……
……
……
不过丁叮叮没空去思量那些有的没的,她淡定地环视了一下大殿之中一干围观众,然后淡定地抬起头,淡定地看着九皇,淡定道:“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我装成的任何模样殿下都不稀罕。所以殿下稀罕的,是蓁儿本来的模样。即便是丑成这样,殿下也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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