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嬷嬷眸中闪过复杂,略有所思,却是恭敬地答道,“我家小姐不喜欢闻这满室的中药味道,嫌这味道重,呛人,所以每晚都令人点着薰香的,姑娘的意思,莫非是这香有问题?”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有一定的心机,千羽只轻描淡定随便问了一句,就居然猜出来了几分。
“把香炉取过来,让我看看!”千羽并未轻易下结论,而是指着侍候在跟前的一个翠霞苑的小婢女过去搬炉。
那香炉本就不大,婢女倒是轻轻松松便取来。
炉底只剩下些香灰,而千羽要看的就正是这些燃尽的香灰。那老嬷嬷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看,只是这香灰看起,和平时自己屋里头的香灰都差不多,她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但是在千羽这个医博士和高材生面前,这里面的问可就多着呢。
看了会儿,她神色渐渐凝重。
“怎么?姑娘已经确定是这香有问题?”老嬷嬷在宫里爬摸打滚,自然是察言观色的行家,当即见千羽神色有异,已知晓结果。
多嘴再问一句,也不过就是为了当着绿莺姑娘的面,确定而已。
“嗯,这香灰看起来,确是有些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正是这香上面被人做了手脚,你家主本来只是受了些风寒,大夫开的方和配的药的剂量都没有问题,而这屋内飘散的药味也证明这煎出来的药也是对症的,但是,屡喝就不见病好,就说明这香正是含了与这药的药性相克的成分,可以消减或是驱除这药的药性,室内没有开窗换气,不通风,所以你家主才会半夜时偶感胸闷喘不过气来!”
“但是,白天这门是敞开的,所以这香的气味,也就散了,更不容易让人察觉到有任何的异常,那大夫也是白天上门来看诊的吧,所以,连大夫也给一并瞒了过去。”
千羽解释到这里,老嬷嬷铁青了脸,而塌上的病弱美人脸色更显惨白。
“何人居然如此用心险恶?那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老嬷嬷气得瞪大了眼,可也没失去应有的冷静,“这小姐的内室,不是随便一个下人都可以进来近身侍候的,除了我这老婆之外,就只余了两个贴身服侍的丫环……”
说到这里,那老嬷嬷心中已然有数,定然是这两个贴身侍候的丫环中的一个,趁人不注意,悄悄做下了这手脚,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小小的丫环而已,居然都敢背着自己的主做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我想嬷嬷还是要好好盘问盘问才是!”反正千羽是不相信,一个手无寸铁也没有作案动机的小丫环,是这么陷害她的主。这背后,必然还会另有隐情。
“姑娘提醒的是!老奴这里谢过姑娘!”那老嬷嬷此番对千羽的‘知心’和‘神通’越发佩服和敬重。
“那老奴多嘴问一下,我家小姐现在这病……”老嬷嬷既知道千羽是女大夫,怎肯白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自然是要请千羽亲自为她家主医治的。
“绿莺姑娘的病无碍,就只是一般的风寒,嬷嬷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直接再照着上回这大夫留下的方式,继续抓药,然后煎服,相信不出两日,绿莺姑娘的头痛脑热之疾就可以完全祛除恢复生机和往日神采,只是这香,千万莫要再点了!”千羽大大方方地建议道。
“这个自然!先前是奴才们愚笨不知,眼下已经清楚,定然会护着我家主周全的。”老嬷嬷是谢了又谢,十分感激。
千羽又呆了会,见那嬷嬷至始至终也没有当着她的面,再提把那个贴身侍候的婢女叫过来问话的事,偏头想了想,大抵人家是觉得那是她们的‘家丑’,所谓‘家丑’亦不可外扬!他们自己带过来的婢女出了问题,做了手脚,这传出去,也只会让她们自己脸上无光,更不愿意当着她这个坏人亲自审问盘查。
想通了这点,她本来还留下打算看场好戏的计划也泡汤了,再呆下去也无聊得紧,便带了小可告辞出了翠霞苑。
她们一走,原来躺在塌上神色恹恹的病弱美人,气呼呼地冲着老嬷嬷叫了一声,“哼,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要是查出来是哪个婢女干的,我一定要她好看!”
老嬷嬷急急过去安抚,“主,您这身还虚着弱着呢,千万莫要再动怒,小心静养才是!这揪出内鬼的事,无须主操心,交给老奴去办就是!老奴今天晚上一定会替主把那个人亲手揪出来审问!”
绿莺情绪过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肺都快被咳出来,难受得紧,可神色却凌厉,“嬷嬷,你说,那婢女身后真的还有别的靠山?可这个背后之人,为什么要如此陷害于我呢?如果是仅仅想要我的命,大可以在这香里面放上致命的毒物,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再明显不过。可是这用意,她却一时猜不透。
“也许,那人只是借用这种拖延的法,短时间地绊住主吧!”老嬷嬷身在深宫之中,可是见多了女人之间争宠的戏码,一语揭穿。
与此同时,千羽和小可也走在回西苑的半上。
小可这丫头人还是有几分聪明和伶俐的,可到底心性还是单纯了些,“小姐,你在翠霞苑说的,都是真的吗?”
千羽没好气地回她一句,“不然咧,你以为我是故意说谎骗她们的?”
小可立马就连连摆手,赶紧解释道,“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她的语气和神色沮丧下来,“婢只是觉得,身为一个丫环,只需要尽心尽力服侍好自己需要服侍的主,那便是把事情做好了,从来也没想过,一个婢女,还能搞出这么多的烦心事来!”
勾心斗角什么的,听来真是可怕!
“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如果所有的人都能这么想,包括下人,也包括他们的主,那就真的天下平,不会有这么多纷扰和阴谋!”千羽也跟着叹了口气,这王府真是比她想像的还要水深火热。
一个不小心,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哪只脚会不小心也踏在别人设计铺好的阴谋陷阱里!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绿莺姑娘的风寒久治不愈,这对那个贴身的婢女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小可小小的脑袋瓜,还是无法转圈想到更深的纠葛和利益牵扯。
“说你单纯,你还真是……叫我怎么说你好呢?”千羽再次叹气,这一次却是为可儿这单纯的傻丫头,这般心性纯良,在这王府里,也不知以后是祸还是福。
“你想想,那绿莺姑娘疾病缠身下不了塌,是不是?她不能出门,那么这段时间谁在王府里的风头更盛?她病了,不能现身,又对谁最有利?”这傻丫头不好好教导一番,千羽还真怕她将来受了别人欺负,落进陷阱里,别人把她卖了,她还傻呼呼的帮着人家数钱,看在她这几天也很悉心服侍自己的份上,千羽就勉为其难地为她上一堂活生生的现实版的‘宅斗’课。
小可努力地想啊想,最后眼前一亮,她兴奋地回道,“小姐,您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她?”小可这回聪明了,这周遭时不时会冒出来几个过的家丁下人,所以,她识趣地没有点出名字,但是神情却是‘一副我就猜对了’的雀跃。
“你猜的是谁?”这傻丫头,还真是可爱。
“咱们这王府里头呀,王爷不是有两个侍妾吗?原先婢没敢往这上头想过,但是经小姐这么一提醒,婢很快就明白这其中的牵扯。那位病得下不了塌,也就这位在府中占尽了风头,王爷凯旋而归,她这是想独占王爷恩宠呢。”
“孺可教也,你这婢也还不算笨!”千羽颇感欣慰,虽然没有明着答是与不是,但这态,已经让小可明白自己猜中了。
随即,想到什么,小可又开始皱眉担忧,“小姐,您说,您这么平白无故地插进去一脚,破坏了那个人的计划,帮了她的劲敌,那反过来,会不会那位恼羞成怒,对着小姐您也使绊用阴谋诡计陷害您啊?”刚才光顾着高兴了,这会才想起她们本是旁观之人,这回也被牵扯其中可如何是好。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你躲也躲不过!就算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横插了一脚,识破了她们的小伎俩,我想,她也不会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善罢甘休的。”从第一回在前厅相遇起,她已经从那人一双妩媚的眼中,瞧出了那人对她的敌意和警告。
“那以后,小姐还是处处小心点好!省得不小心也着了那人的道!”小可现在仍心有余悸。
“嗯,我会的,还有你也是,你最近也小心些!”千羽也叮嘱了小可一句,她这人还好,一般的人想欺负到她头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小可天性纯良,心性单纯,就很难说不会误入别人事先设好的圈套或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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