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素来是由尚衣局的管事在打理,老子怎么晓得?老子也很忙的好吗?”他好歹也贵为王子好的吧?
仔细又想了想的路伊白还是觉得这事太不靠谱,若是那样岂不是暴露了身份,不过倘若是真的,事关男子汉的尊严,作为义气兄妹,她觉得还是要顶他的。
还是得确定了再说!
于是她拢着小手规规矩矩地走到吟少跟前,谄媚道,“吟少,此事当真?”
她谄媚的模样大概就是醒来之后诓吟少时的样子,吟少相当受用,知无不尽,拍着胸膛打包票,“那当然,小王子能来那简直是贡绣族八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为了消息准确,本少还特地、亲自找本少那族长的爹确认过的!”
吟少在特地、亲自两字上加重语气。
以往燕都也会来人监盘贡品,不过至多也是个五品的太监总管,来人是王子级别的还是第一次。
事关重大,吟少怎么说作为族长后继人,多少也该关心一二。
关键还在于,听闻小王子还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人。原是一类人,这个他就不能忽略了。
同道中人呐,你想想,他怎会不去关心呢?
眉飞色舞的吟少想起白尹公主之前还提过,她与北燕小王子有过一面之缘,于是特地打听一番,“白尹公主你见过小王子殿下,不知公主以为小王子殿下为人如何?”
本来,她还想问问那假冒伪劣的小王子究竟长着一副什么样的老脸和身形,反倒被他捷足先登了,她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要真说起来,按照颜容干过的那些可笑的事,这个并不难说。毕竟世间长得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并不多见,关键颜容还是个专门劫色人称小魔君的采花大盗。
可她能直说么?能说他下馆子吃霸王餐么?能说他在迟连峰之战赢了却不小心掉下你这贡绣族来的么?颜容已经风情万种地朝她走来了好么?
“唔,啊……你说容少呀?那可不得了,容少当然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了。言谈么?那肯定是举止优雅、彬彬有礼!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当年也只败过南盛的一个世子而已。至于性格嘛,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总之,她极尽词藻,说得那叫一个悦耳动听。
就连颜容也微微诧异,他原本也并不指望路伊白能把他说成一朵花来,不成想她还真的挺仗义的。
他悄悄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想不到老子在你心目中形象竟如此高大,你真不该是早就爱慕我了没有时机告白吧?不如你别跟那个冰块脸了吧?从了老子的话老子吃香的喝辣的肯定不会落下你!”
自作多情也没见过如此的,路伊白白眼一翻,倒胃口去了。
“吟少你见多识广,难道没见过人称容少的小王子殿下?不知他长什么样儿?”
见多识广的吟少听闻颜容如此赞美不已,不禁乐开了花,不过他还算诚实,
“白兄你有所不知,那小王子殿下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年少时便独闯江湖了,不说闯出个什么名堂,多年不闻音讯是死是活也不知,若非此次燕都传来消息,我们早以为他挂了。”
什么叫没混出个名堂?你只是不晓得小魔君罢了?什么叫不知是死是活?老子就站在你面前!颜容在心里歇斯底里,脸都抽了,你才挂了!
“吟少你多年待在族里有所不知,江湖传闻也不见得真实的!”
“白兄此言差矣,你涉世未深,在五国待的时日太短……”
就在二人大肆谈论如何鉴别江湖传闻的真伪时,好吧,其实一直都是颜容在唾沫横飞,直到上官夫子来了才适时而至。
大堂霎时鸦雀无声。
晒得皮肤黝黑的上官夫子并不显得敦厚,而是一脸精气神十足地先扫一眼众人,视线落在路伊白身上时唇间微微扯了一下,而后才道,“想必诸位今日也听闻了将有贵客莅临咱们贡绣族,所以今日的手工考核暂缓——”他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众人禁声,才道,“但是,授课正常!”
众学子前后高兴不了多久,立马又蔫蔫的了。
最后还是要念学,不过路伊白知足了,念学她好歹还可以滥竽充数。
少时,但闻堂外引来一阵骚动,堂内好奇的女子纷纷伸长脖子故作有意无意地朝门口看,有上官夫子在她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往外瞧。
路伊白顿时感慨:还是自己修养好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过她也真的很好奇究竟是谁那么不长眼呀?
不多时,学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先是见到以往眼高于顶的族长大人一步三鞠躬地请君入堂,那谦恭卑微的姿态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啊呵呵呵,王子殿下您请,呀,这学堂的门槛有些高,还得麻烦您高抬贵脚,啊呵呵呵……”
颜容一听他如此谦卑,一时颇为懊恼,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此受人尊崇,他何必假扮个什么劳什子的东兴皇子?
只可惜他的长月弯刀落在了迟连峰。
“族长大人您不必客气,本殿下随意即可。倒是打扰了夫子授课了……”
“哪里哪里,王子殿下您能来,简直是我们贡绣族三生有幸,哪里会打扰呢?”
“如此,本殿下便放心了。”
传闻中放荡不羁的北燕小王子未至先有声,就在族长大人一干人等的簇拥之下踏入大堂。
那男子脚蹬月白皂靴,身着墨色绣龙劲袍,手提长月弯刀,端的是北燕礼节,真真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一堂的人屏息以待,路伊白与颜容见到来者尊容时,不禁深深吸一口气。
熟悉的面孔,彬彬有礼的言谈,这一度是颜容旧时的噩梦,这厮不是陈幼圆么?他怎么假扮成他啦?况且身边带着的小厮正是颜容在王宫时伺候的小太监兀术。
颜容十分后悔掉下迟连峰时落下了长月弯刀,原本打算揭穿那厮真面目的他方才还信誓旦旦,可现在叫他如何是好?
太难为情了,好歹他也将陈幼圆打败了,他胜之不武多少有些惭愧的。况且陈幼圆心有不甘,拿自己撒个气也算情理之中。
到底要不要揭穿他的真实面目?
说实在颜容十分纠结,不过捏住别人把柄的滋味还真是爽,尽管此时神色淡漠的陈幼圆丝毫没有被人抓住小辫子的胆怯。
颜容忽然意识到,倘若真的揭穿的话,那就等于也把自己的东兴国皇子的身份给泄露了,视江湖道义如生命的他怎能让他人知道自己扯谎了呢?
那他到底该怎么办?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他最后还是决定先看看路伊白怎么说。
再说路伊白,当见到陈幼圆时,她的脑子瞬间电光石火,闪现的想法不是终于等到组织了,而是他似乎又变瘦了,想想他也不容易,他才刚刚输给了昔日的手下败将不久,这三个月他为了查寻自己的下落大概急得茶饭不思吧?
她的泪珠子哗啦之间就猛掉,只能垂下脑袋悄悄地擦拭。
先是在燕宫遇上刺客,再是莫名地被人打下擎天柱,而后又误打误撞地在迟连镇遇上衰神附体的颜容,然后掉下迟连峰寄人篱下足足三个月。
想想她出来一趟真的太不容易了!
从初夏到中秋,走过了一个季节之多,她竟流落民间如此之长,哎!
贡绣族族长由始至终喋喋不休,陈幼圆听得耳膜轰鸣却也得硬着头皮听下去,脑子有些疼,加上一路歇息不够,眉宇间已有淡淡的疲惫,淡然一扫,总算见到不肯消停的她,不知怎的,他终于觉得脑袋不那么疼了。
在族长一请再请之下,他还是走近了一台织布机,不过织布的是名小麦肤色的男子,那男子的手指修长,十分好看,动作不疾不徐不急不躁,观赏一番倒也是种享受。
颜容微微凑近路伊白,再次侧耳,“那冰块脸不是来找你的么?怎么不理你?”
嗯?后知后觉的她抬头,但见眉间淡笑的他在上官夫子身侧似乎在专注地听族长大人在说着些什么,不禁微微失落。
她方才还以为他会缓缓朝自己走来,害她瞎紧张,原来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只能自己给他找理由,“你不晓得他现在假扮的是你么?当然得给你留着颜面了。”
颜容一想,也对,换做是他假扮冰块脸,他指不定会给冰块脸抹黑呢,“这样啊?那你说他不会拆穿咱们的身份吧?”
“谁知道呢?”
“那你说他好端端的假扮我做什么?”冰块脸看着也不是什么无聊的人啊。
路伊白想了想,道,“你想啊,贡绣族怎么说也是北燕的国土,你的身份怎么也比南盛承佑世子的身份来得吃香呀!”
“也对,”他点了点头,“那当初我怎么不说自己是北燕小王子?”
“你的刀都丢了你好意思说才行!况且他们会信你么?”这跟她丢了肚兜有何区别?
族长大人那边,上官夫子已织出了一块上好的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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