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凌从东院回来,想着二娘最近几年的嚣张,心中堵了股气,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小莲见主的脸色不大好看,以为是在东院里受了气,不敢多问,压低了头紧紧地跟着。
两人刚走到楼梯,还没抬腿迈上去,头顶上空忽地响起个清亮的女声音。
“哟——小莲呀,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你可知我家小姐在房里等了多久?”
宋雨凌一怔,抬头看见个穿着薄夹袄的丫环,叉着腰站在楼梯口,胖乎乎的脸上挂着愠怒,。薄白的嘴唇嘟起,粉嫩的手指着他们。
这不是宋楚楚的贴身丫环春儿吗?
小莲看见她就像见了母夜叉,吓得双腿发软,赶紧陪着笑说:“哦,原来是春儿姐啊。我们小姐在房里躺久了,觉得闷去园里逛了一圈,真没想到二小姐会来……”
“得了!”春儿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宋雨凌抿紧薄白的嘴唇,抬头冷冷地瞟了那丫环一眼。最近几年,这丫头借着宋楚楚的撑腰,胆越来越大,脾气也见长,居然敢在主面前如此猖狂!
春儿像刚发现她似的,故意侧了下身,轻笑道:“哟——大小姐今天兴致不错嘛,还能有力气去散步!”
宋雨凌隐忍不发,装作劳累的样,看也不看她继续往上走。
春儿悻悻地收敛了笑容。
宋雨凌故意放慢脚步,直到靠近她时,突然装作快要晕倒的样,用胳膊肘儿狠狠地撞了下她后腰。
“啊——”春儿尖叫一声,整个身往前一倾,双手在空中扑腾了两下,像只刚下过蛋的老母鸡,眼看着她就要栽了下去。
小莲慌然扑上前想救她,宋雨凌看在眼中,却不给这样的机会,一把拉住小莲的手,故意说:“我的头好晕啊,小连呀,快,快……扶住我?”
只听得一串“扑通”声,春儿已经滚到了楼底下。
小莲看到这情景,顿时吓呆住了。
“咦,春儿为什么掉下去了?”宋雨凌吃惊地喊了句,故意按着额头,继续催促道:“哎约,头好疼……你还愣着干嘛,快扶我回房!”
小莲哆嗦了下,虽然春儿平日里在丫环里地位高,作威作福,可是小姐毕竟是小姐,主人永远比奴才重要。她不敢怠慢,先扶着小姐往屋里走。
宋楚楚手托着下巴盘算着怎么戏弄这个讨人嫌的姐姐,听到外面的声响,站起来正想去外面看看,蓦地撞见宋雨凌主仆俩进来了,奇怪地问:“春儿怎么了?”
宋雨凌只装作头疼,没理会。
小莲欲言又止。
“小姐,小姐,我就来——”春儿听到声音,扯着嗓应了声。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弯着腰吃力地爬回楼上,她虽然很生气,却不敢发作,翘着嘴慢吞吞地移到宋楚楚身边。
“这是怎么地了?”宋楚楚大吃一惊。
春儿疼着咧嘴,委屈地回答:“都怪大小姐!”
宋雨凌刚躺在床上,一听这话,立刻感激地说:“是这样的,刚才我发病,差点晕倒在地,春儿这丫头用身帮我挡了下,结果自己失足摔下去了。”
春儿听了这话,脸色都白了。
明明二小姐和大小姐是死对头,水火不相融,自己就是吃了肥了胆也不敢帮她呀!她吓得差点哭了,慌然跪在地上解释:“不是这样的,是大小姐碰到我才摔下去的。”
宋楚楚脸若寒霜,嘴唇发青,冷冷地反问:“这有区别吗?”
偏偏宋雨凌觉得火候还不够,在旁边煽风点火,不紧不慢地劝道:“妹妹为什么要生气呢,这丫头这么忠心的份上,你应该高兴才对!”
宋楚楚冷哼了声,双目冒出了火。
春儿冷汗直冒,恨不能把心挖出来表明心迹,顾不上身上疼痛,将头埋到地上,久久不敢抬起来。
宋楚楚踢了她一脚,喝了句:“走开!”扭头盯着床上的人,略带责备的口气说:“姐姐也是的,明明身虚,也不知道好好待着?你说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爹会伤心的。咦,对了,爹有多少时间没来姐姐房中了呀?”
宋雨凌用手盖住脸,暗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从母亲走后,爹爹一开始还会抽空来房中探望,嘘寒问暖,并嘱咐下人好好照顾。
渐渐地,他变了。
府里的婆和丫环们天两头跑去向他告状,说大小姐性格古怪,吃点药,不是嫌冷就是嫌热,还把碗都摔了。
人人都说她脾气越来越大,处处刁难下人,动不动就骂人。
李玉娇在一旁听了许久,借机骂下人说:“小姐是憋房里久了,脾气大一点很正常,你们为什么不忍让着点?”
相国大人一开始还半信半疑,毕竟在他心目中这女儿像她娘,性格一向温顺,怎么会耍泼呢?可是随着告状的越来越多之后,相国大人坐不住了,亲自跑到女儿的房中盘问。
宋雨凌性格软弱,不知争辩,心里委屈光顾着低头哭泣。
李玉娇趁机在旁边落井下石,说她是恃宠而娇,无理取闹。
相国大人被她哭得心烦,偏信了下人的话,从此便来得更少了。
宋雨凌一想到那个老昧昏聩的父亲,心中多少有点怨气,可是当着妹妹的面,忍住了。她故意竖起手指头算起来,估算了半天,淡淡地道:“这病久了,脑也糊涂起来,真的记不清这日了!”
宋楚楚本以为她会伤心难过,谁知反应平静,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故意暗用力气,沉声问:“你以为妹妹看不出你刚才故意戏弄春儿么?”
“啊!疼,疼,妹妹,快放开……”宋雨凌疼得忍不住叫出声来,想推开她的手,可是使不上劲儿来。
“姐姐这是怎么啦,妹妹又不是刺猬,碰一下都不行么?”宋楚楚冷笑,尖削的指甲扣得更狠了,深陷入肉,威胁道,“姐姐病久了,记性也不大好了,妹妹可是提醒过你,如今这府里不同以往,你别想在我手上讨到半点便宜!”
宋雨凌知道在府里,李玉娘是恨不得她早死,宋楚楚却相反,唯恐她死早了,要不然就没处消气和炫耀了。她疼得额头冷汗直冒,嘴唇快咬出了血。。
小莲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慌然跪在地上求饶:“啊——奴婢求二小姐放了大小姐,万一疼晕过去……”
宋楚楚这才慢吞吞地松开手,挑眉喝斥道:“死丫头,你的意思是我欺负姐姐了?”
“没,没,是奴婢看错了乱说,请二小姐恕罪!”小莲低下头,连连磕头。
宋雨凌转眸看到被抠出紫血印的手腕,听到小莲的话,心都冷了。她意识现在府上没有任何人敢帮自己,哪怕是贴身的丫环!为今之计只能忍,她装作害怕得瑟瑟发抖,悄悄地缩进被里。
宋楚楚回头瞪了一眼床上的人,见她吓得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心里顿觉舒服了许多,嫣然一笑道:“姐姐累了吧,好好休息,妹妹下次再来看你!”
小莲见他们要走,暗松了口气,连忙侧身施了礼,口中道:“恭送二小姐!”
春儿白了她一眼,摸着红肿的额头,没好气地说:“死丫头,让开!”故意推了她一把,一拐一扭地跟了出去。
小莲赶紧冲她背影喊了了句:“春儿姐姐请慢走!”听他们的脚步声渐弱下去,她怯怯地站起来,跑过去看主的伤口,见到白嫩的皮肤上都出了血印,眼眶泛红,哽咽无语。
“不许哭!”宋雨凌立刻喝止,面无情地说,“还不到哭的时候!”
小莲一愣,咬住了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来。
宋雨凌见她那副可怜的模样,想到了如今的处境,除了眼前这个胆小如鼠的丫环,已经无人可靠,缓下面色说:“没事,这伤不算什么,过几天就会退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这废掉的身体调好,得想办法采点草药才行!”
“小姐要什么药,奴婢帮您去弄!”小莲赶紧说。
宋雨凌思片刻,想到院外的荷花池,眼前忽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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