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份闲气,宋雨凌觉得心头痛快多了。
夜里睡了个好觉,一大早起来,她在院中散步,微微出了身汗。回屋又命小莲去厨房要了一碗淡粥,上面加了点桂花糖。坐那儿不紧不慢地拿调羹慢慢地搅和匀了,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可是就在她刚将空碗放下,丫环翠儿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进了来,稳当当地放在桌上,施了一礼,面无表情地说:“这是赵妈妈吩咐端来的,请大小姐趁热喝了吧?”
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又听到“赵妈妈”,宋雨凌克制不住心头的怨气,皱起了眉头。
这老婆虽然吃了亏,但做事还这般积,这么一大清早的就命人将汤药送过来了!
小莲看在眼里,慌然放下正在叠的锦被,上前一步抢着说:“大小姐刚吃了碗粥,这碗药就先放在边上凉凉先,待会儿再喝吧!”
翠儿神情不悦,低下头不说话。
不过送个药,派个粗使丫头端过来就好了,偏偏二夫人非要她来,赵妈妈还刻意凑到她耳边小声嘱咐,必须亲眼看到大小姐喝下去才能走,所以纵使一万个不愿意久呆,她也只能留下来等着。
宋雨凌懒得理她,故意拿出个荷囊,不紧不慢地绣起来。。
这翠儿是二娘李玉娇的贴身丫环,从主当小妾时就跟在身边,地位自然比其他丫头要高些,所以惯出了些臭脾气,她总看不起其他的丫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
李玉娇认为她知根知底,靠得住,才命她跟赵妈妈一起负责宋雨凌的汤药,这小丫头不知药中暗藏玄机,只认为这是个苦差事,讨不了什么好,心中常有怨气。
宋雨凌抬头见那小丫头快把衣角都揉碎了,心中暗笑。放下手里的针线,随口问:“小莲呀,这药凉了没?”
小莲早已将汤药悄悄地倒在屋檐上,换上了备好的另外一份补药,笑着说:“好了!好了!”
宋雨凌端起药碗却不急着喝,斜睨翠儿,故意刺激道:“二娘不是派赵妈妈来服伺我吃药么,怎么她不亲自过来,将这差事推给了你?”
翠儿被说中心事,嘴角微微垂下,抱怨道:“赵妈妈说是要陪二夫人去铺订制衣裳抽不出空,我看呢,就是上次因为大小姐的事被罚了,不愿意过来!”
“哦?”宋雨凌嘴角微挑,忍不住觉得好笑。随即不禁好奇地问,“府里秋衣已经订过一批了,冬衣么,现在略早了些,时间都不对呀!再说府上订制的衣裳不都是西街的裁缝宋师傅负责上门么,怎么二娘还要出去挑呢?”
这对母女天生爱打扮,买的衣裳都不知塞了几大柜了,还不消停。
“大小姐有所不知,中秋节府上大宴,二夫人打算给自己和二小姐订几套新秋衣,这是额外的,不入府上的定例。”翠儿如实回答,隐隐觉得有些多嘴了,赶紧添了句,“奴婢只是在门口听赵妈妈这么念叨了几句,听得不甚真切,也不知是不是这样。”
宋雨凌立刻明白了。
原来这母女想好好打扮一下,风风光光地参加中秋夜宴。
她想起自己柜里的衣裳,旧的旧,破的破,难得有件好的上面还生了一粒粒的霉点。
去年秋天,李玉娇在别人面前破天荒地答应给她做了两套新衣裳,还以为阳从西边出来,谁知拿过来才发现针线粗糙,材差得不行,没穿几天就脱线了。
她气得不行,扔柜一个月。
小莲这丫头见小姐没衣服穿,偷偷拿着针线缝好了,平时将就着给她套上。
本来梳妆台里还留有一些贵重的饰,可以换点银弄几身体面的衣裳,却被宋楚楚先下手为强用各种名义借走了,从来没有还过。
宋雨凌想到这些,愈加觉得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无能,竟然软弱到这个地步,不由地握紧了碗口。
翠儿赶紧提醒道:“呃,这药快凉了,大小姐快喝了吧!”
宋雨凌皱起眉头喝下,用罗帕轻轻擦了下嘴着。
小莲连忙接过碗,唯恐被发现异样,将剩余的药沫朝窗外倒掉了,这才将碗放在桌上说,“真好,小姐都喝光了,麻烦翠儿姐收了吧!”
“嗯!”翠儿端起空碗侧身行了个礼,迫不及待的告辞走了。
翠儿刚走,楼梯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雨凌暗暗奇怪谁会这么一大清早过来,抬头盯着门口。
不多时,面前出现个俏丽的身影,是春儿。她身着月白纱缎小竖领中衣,拖绿地长裙,笑盈盈地侧身行礼。
宋雨凌颇觉得意外地“咦”了声,警觉地盯着她问:“你不陪着楚楚待在房中,一大早来我这里作什么?”
真是奇怪!
这丫头昨夜明明跟着主一块儿受了冤枉气,今天还能没事人似的笑成这样?
春儿手搭在腰间,柔声说:“紫竹林边的蔷薇花开了,白里透红,煞是好看,二小姐请大小姐一起庭前赏花。”
“是么?”宋雨凌略一扬眉,心中隐隐不安。
前些年母亲杨氏还在的时候,宋楚楚为了讨好她,天两头约她去园中赏花、扑蝶、喝茶,这两年他们母女得了势,有什么玩的事,从来不叫她,即便偶尔来一趟,准没好事。
“我家小姐备了上好的香茶,让厨做了些可口点心在那儿等,大小姐请吧?”春儿上前一步催促道,神色有些不自然。
宋雨凌沉吟了片刻,觉得与其避而不见,不如去看看,痛快地应道:“嗯!春儿你先回去复命,待我换套厚点的衣服就来!”
春儿犹豫了下,怕她拖着不来,误了二小姐的事,刻意提醒说:“我们家小姐就等大小姐过去了,可别耽误了!”
“嗯,去吧!”宋雨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丫头越来越讨厌了,居然还敢催促主,说话不知分寸!
小莲紧张地捏着手指,屏住呼吸,等她走远了,上前拉住主的手说:“奴婢觉得他们不怀好意,肯定想着法捉弄小姐,呃……小姐还是不要去了吧?”
“这被人惦记上,还能推得掉么?”宋雨凌不以为意,想着这么多年的躲躲闪闪,唯恐被人害了,整天藏在房里,还不差点被气死。
人终有一劫,有何可怕?
她站起来,冷笑道,“我还想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小莲见劝也没用,转身从柜里取了鹅黄色对襟盘扣小褂给大小姐穿上,随手拍了拍,一脸郑重地告诫:“大小姐小心!”
宋雨凌看她紧张成这样,轻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连死都不怕,我还能怕他们么?记住,万一有什么祸事,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小莲慌忙跪下说:“奴婢不敢!”
“我就是怕你胆小,所以才借给你的胆。”宋雨凌微笑着拉她起来,目光中洋溢着一股暖意,“以后呀,我若交给你的事,仅管放心去做就好,有什么后果由我来承担!”
小莲心中感动,咧嘴傻傻地笑道:“奴婢知道了!小姐既然要去,那快点走吧,免得引得二小姐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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