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打趣间,便听见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大小姐这边请!”
宋雨凌收敛了笑容,抬头看了赵妈妈一看,跟了过去,两丫环乖顺地跟在后面,一行人绕过灯光通明的花廊来到了“望月亭”。
顾名思义,当初相国大人觉得此处最适合举家赏月,心血来潮换的了这个名字。
因为亲疏有别,家眷们为了避嫌,相国府在花荷花池东边的凉亭里设宴,专门供府上的夫人和小姐带着丫环、婆们赏月,而另在荷花池对面的大树下摆下两列长龙宴席,设各种美酒佳肴供贵客们享用。
宋雨凌走上石阶,看了亭内一眼。正中设了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个大竹纹题诗细瓷盘,满满地装着各种时令水果、花式糕点,旁边是两个细粉彩双面花卉画大粥罐,盛着羹汤,热气腾腾。
李玉娇上穿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下着散花褶裙,头顶金丝八宝攒珠髻,斜插着数根白灿灿的珠钗,手上戴着绿宝石方扁镯,玛瑙福寿护甲,满身珠光宝气,一个人坐在桌前,低头喝着枸杞银耳莲汤。
在她身后站着两个小丫环,分别是翠儿、绿梅。
宋楚楚离席站着,扶着围栏,正指着远处喊;“娘,那个穿着锦黄衣的是!”
“别闹得疯,好歹是相国的二小姐,要收敛些!”李玉娇轻声喝止,训斥道,“今日不同寻常,规矩些才好。”
赵妈妈先上前禀报说:“二夫人,大小姐来了!”
宋雨凌移步上前施了一礼道:“雨凌见过二娘!”
李玉娇眼皮也不抬,冷淡地道:“别客气了,今晚老爷要陪那帮宾客,没空管不着我们这些家眷,你该坐就该坐,该吃就吃,只管自在些!”
“是,二娘!”宋雨凌应了声,刚想就近坐下。
“慢着!”春儿突然叫了声,冲过来阻拦说,“大小姐千万别坐,这可是二小姐的位置。”
宋雨凌微怔,冷傲地瞟了她一眼。作为奴才竟敢阻拦主落坐,真是好大的胆,可是李玉娇母女却装作没听见似的,不闻不问。她强压住心头的不悦,往前走了几步,在另外一个位置坐下。
宋楚楚低头拨弄着右腕上的两个羊脂玉贵妃镯,冷冷一笑,充满挑衅的口气道:“姐姐在房中呆着也清静些,何必硬撑着这病身出来?万一拜月时被风刮了头当场晕倒,丢了相府的颜面不说,还扫了众宾客的兴致,岂不是让爹爹难堪?”
“妹妹能这么有空关心我的身,何不多拜拜月神,求个气量大些夫婿,好容得了妹妹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性!”宋雨凌不冷不热的回了句,随手取了枚鲜荔枝,细细地剥开了,轻咬了一口。
“姐姐放心,只要是妹妹挑中的肯定是章一绝,相貌出众的才!世间的凡夫俗妹妹我才不会放在眼里!”宋楚楚傲气十足地道,想起了与方有仁的私下约定,嘴角溢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宋雨凌知道她暗示的是谁,想到那薄情郎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差点没呛死,耐着性将口中的荔枝肉细细嚼烂了缓缓咽下,忍不住提醒道:“妹妹可要把眼睛擦亮了,身为女,最怕就是碰到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衣冠禽兽。这人哪,外表可看不出来。”
宋楚楚一听她讽刺喜欢的男人不好,立刻恼怒地道:“就算妹妹碰个不好的,也比姐姐强。眼看这婚事拖了一年又一年,都没个着落。再这样下去,那该怎么办呀?要不,求爹爹找个家穷一点,夫家不挑的,先嫁了再说吧?”
宋雨凌听她如此执迷不悟,心中一沉,刚想反驳:“你……”
李玉娇见他们言语不和,越说越冲,不耐烦地打断道:“够了!如此美景怎么就堵不住你们的嘴,两个都给我安生点,好好赏月!”
宋楚楚冷哼声,不服气地扭过头,面有愠色地望着荷花池对面,那儿灯宾客云集,大红灯笼在树上挂了一排,如火龙般直通远方。
凉亭与岸边离得有些远,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个衣衫华丽的身影,面孔却看不真切。除了认识,王爷,她仿佛在黑压压的某个位上看了方有仁,心中一阵躁热,不禁浮想连翩。
凉亭里的气氛尴尬,没有半丝家宴的热闹。
宋雨凌在心中叹息了声,倍感凄凉。
父亲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寄身江南富户杨家做长工,陪杨二少爷读书习字,与当时身为大小姐的母亲杨氏相遇,两人一见倾心,私订终身。
父亲因为天姿聪颖,考秀才,中举人,一步步登上了高位。母亲是他命中的贵人,所以虽然肚不争气,一直怀不上,他仍不离不弃。最后还是母亲心软,硬是给他讨了房小妾,谁知不到一年自己就怀孕了,生下宋雨凌,而小妾李玉娇也在第二年也生下宋楚楚。
要不是当年母亲这么善解人意,如今就不会有李玉娇母女了。
宋雨凌想到这,心中一片冰凉,悄然站了起来,走到扶栏边,默默地注视着对岸。
那儿有个人,少年英才,风翩翩,令她怦然心动,一直牵肠挂肚,难以割舍。
世间有几个男能专情一辈,做到白不相离?
他是王爷,更不可能!
总有一天,他会像所有皇族男一样,美人在侧,妃妾成群,就算是辛苦争得王妃之位又怎样,到最后不过沦落成一个被感情伤害得千疮孔,用冷漠伪装成坚强的弃妇。
她感慨着将来的结局,暗暗埋怨自己为何还不清醒?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个清亮的男声音道:“二夫人,就要拜月神了,老爷命小的通知您和两位小姐们过去!”
李玉娇应了声:“嗯,知道了!”
宋雨凌闻声从沉思中浮出来,刚想转过身,“嘭”地撞到上个人,对方手中的莲羹脱水,正好酒在她的身上。
她抬头一看,见是嘴角带着冷笑的赵妈妈,不禁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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