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蛰听罢,顾不得还堵在门口的云儿,开了门冲了出去。
嘉蛰曾经听说,用木槌击妇人胸腹,即有一物坠而掩闭其牝户,止能便溺,而人道永废矣,是之为幽闭。这刑罚相当于男的宫刑,而且更有甚者可能就此下半身瘫痪,她本以为林启贤会直接将白檀送到县衙去,可如今…这不比杀了白檀更让她痛苦。
嘉蛰的浅院本是准备当做惩罚丫鬟小厮的残院的,当初因为嘉蛰喜静,不爱有人看完爹爹、哥哥、娘亲之后,再顺道到她院里玩玩儿,便挑了离主屋和林启贤的院都远一些的这个院落,所以有些偏僻,而原本准备给嘉蛰的院变成了如今的残院。平时嘉蛰去请安的上就可以看到残院的后门,所以今天林书珩和林常氏便免了嘉蛰的请安,为的是不让嘉蛰看到这残酷的一幕,却没想到履泰随便找的个丫鬟却是心理素质最差的仪花,嘉蛰还未问什么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嘉蛰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残院后门,在后门就可以听见木槌敲打在身上的声音,还有白檀那微乎其微的叫声,夹杂在木槌声和一些丫鬟低低的哭声中显得格外凄凉。嘉蛰看后门连个守院的都没有,便直接走了进去,刚踏进就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越往里走味道越是浓烈,就好像半整桶的铁锈水打翻了一样。白檀是在前院受的刑,嘉蛰现下还在后门,这里的味道就已经那么浓,那白檀现在……嘉蛰越想越害怕,便不顾礼仪,提起裙角跑了起来。当跑到侧边的抄手游廊那儿时,却定住了脚再也迈不出去一步。
只见白檀双手双脚被绑在四根木棍上,上半身仰面躺在一个长木凳上,下面放着一个小痰盂,旁边残院的大畜小畜一人拿着木槌,一人却是拿着厚重的粗木板,看着不只是幽闭之刑,而是想置她于死地。小畜和大畜两人一下一下的击打着白檀的小腹,发出沉闷的击打声,一旁的钱嬷嬷却是拿着一块粗布使劲往白檀嘴里塞,以免让她叫出声。
他们脸上皆无表情,好像他们只是在做一件每天多会做的事,比如浇花,锄地,打扫院。地上,还有整个长木凳脚已经满是血迹,而且血还不断地从她的下身流出。白檀此时只能发出哼哼几声,早已翻起了白眼,手脚都已经不再动了,只是偶尔还会抽动一下手指,显得还有生命的样。
各个院的大丫鬟,小丫鬟,甚至连在前院洒扫的丫鬟们都在看着白檀,没有人发现嘉蛰。有些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却被残院的几个小厮强行拉下;有些蹲下身哭着,也被强行拉了起来。嘉蛰的娘亲林常氏和哥哥林启贤背对着嘉蛰,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这是嘉蛰第一次真正接触古代的残酷,人命原来真的如草芥,原本那个美目盼兮的女,如今正一点一滴的流失她的生命,嘉蛰是真的害怕了,一股由心而生的恐惧感让她手脚动弹不得。
这时仪花从前门冲了进来,看到站在抄手游廊的嘉蛰脸色白的可怕,盯着嘉蛰很轻很轻的叫了声:“小姐。”虽说轻,可在这寂静的除了击打声和白檀的哼哼声的院里却也很是突出。林启贤先注意到,朝着仪花看着的方向转过身来,看到嘉蛰脸色发白,愣愣的看着行刑的这边,唤了句:“妹妹”,快步走了过去。嘉蛰听在耳里,这声音和平时林启贤和她一起玩时的声音并无不同,同样充满着溺爱,亲切和关心,但嘉蛰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反而有股寒意,看着林启贤越来越靠近,嘉蛰那冰冷的四肢好像终于有了些热,转过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嘉蛰一狂奔,许是她跑得快,连林启贤都没有追上。她从伯府的后门跑了出去,冲出门口后,嘉蛰终于是停止了奔跑。伯府的后门对着的是西小街,很是荒凉,嘉蛰便往大街那儿走着,一边走一边想着曾经的白檀。
白檀比嘉蛰要大岁,她的娘亲是侯府里的家生丫鬟,和赵姨娘还有是表亲,是在嘉蛰六岁那年和仪花石竹一起被林常氏派来照顾嘉蛰的。当初那个叫钮儿的她,刚来浅院时,嘉蛰便觉得这个丫鬟有些心气高,但是姿态仪容的的确确是新来的的个中最好的,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裳,不仅皮肤白皙,而且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很是招人喜爱,嘉蛰想着白檀树形优美,枝叶秀丽,春日白花,秋结蓝果,便给她起了白檀这个名字。
许是家族基因好,白檀家的女们各个都生的十分好看,在侯府里几乎各房里都有个她们家出来的姨娘或者通房,所以在丫鬟里,她们家的也能算是半个主,几乎都是各房的大丫鬟。白檀刚开始伺候嘉蛰时,也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可后来发现嘉蛰是个宽厚容易伺候的好主,就慢慢开始消怠工起来。嘉蛰吩咐的事儿,十件里有四五件是要推脱给别人做的,嘉蛰看在赵姨娘的面上,也未多怪过她。
只不过白檀除了有些心高气傲外,倒也有很多优点,比如说打的一手好络。有一次嘉蛰给林启贤做了个香囊配了个香坠儿做贺礼,只是送出去前一天,上面的络被来伯府玩的欣雨表姐扯坏了,虽说欣雨表姐道了谦,说是以后做个赔给嘉蛰,可明天就要送给林启贤,嘉蛰本就手艺不精,做了许久,这一下被扯坏了真真是没有办法,急得直想哭。这时正好白檀进来,看到这个,便替嘉蛰重新做了个,速之快,手艺之精让嘉蛰看了啧啧称奇,恨不得立马拜白檀为师。白檀却是笑笑,很是谦虚着说:“这是娘亲从小就教我的,所以比一般跟着嬷嬷们的丫鬟做得好些。”
不仅如此白檀还有一手照顾花草的好本领。有一次嘉蛰看到自己屋里昨天刚插花的盆景比昨日好看不止一倍,询问之下才知,是白檀以草虫尸体为饰,装于草木土石之中,使得插花盆景看起来活灵活现、以假乱真。嘉蛰那时候才发现原来白檀也是一个有着那么高生活情趣的女,只不过观念害人,总想着被收房。也是从那时起,嘉蛰开始想要替白檀找一户好人家,免得这般聪慧有灵气的女,因为妻妾之争而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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