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凌晨四点，苏落落从噩梦里惊醒。
她惦记录像的复原情况，趿拉着拖鞋跑到楼下去打探消息。
整幢楼都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走路的踢踏声。
黑暗中，她凭感觉找到房间。门开着，里面黑乎乎的。她叫了几声锐安没反应。就先推门进去。
好不容易摸到开关，看到的却是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布置：房间里装着屏幕和投影仪，旁边靠墙是一长排整整齐齐的木架子，分小格放满了各种碟盘。
苏落落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里面竟然收集了叶一崔出道至今的所有歌碟，影碟和活动碟盘。
再四处扫视，哪有电脑的影子，哪有锐安的影子。
于是恍然大悟，她走错了房间。
理智告诉苏落落，她应该掉头就走。却在浏览完所有光碟后，心里涌上一股力量，驱使她停留下来。
触手可及的是两张零落放着的光碟。一张只有空盒子，上书“2004演唱会”，另一张上面写着“2009.首映式。”
她猜其中一张碟应该在放映机里。打开机子一看，果然在。
于是开始投影，点了播放。眼睛好奇且紧张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自动从上一次播放位置开始。”
很快，嘈杂声响起。光怪陆离的画面切入。在一*尖锐的“叶一崔，我爱你”的喊叫声里，摄像头在台下的观众席上游移。很快，镜头一转，落到一个穿着校服裙的女孩子身上。只是一瞬，又移向别处。
但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苏落落已经看清。
这个女孩子是她。
所以……她可不可以这么设想：某天，偶像曾在这里，调出十年前的片子，找到了当年的她……
十年。
那么长，那么远。
却随着画面的召唤，变得逼近、清晰。
那个青春明媚的小姑娘啊。心里怀揣最真最诚的梦。曾如此不求回报地爱过。
苏落落的眼眶湿润，手捂着嘴，好几次要哭出声来。
她强压住喷涌而出的泪意，将光碟换成另一张“2009.首映式”现场的碟盘。
外面的大钟敲了五长一短共六下。
过了一会儿，走廊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落落往外一探头，是两个打扫卫生的阿姨。他们拎着卫生工具，向她的方向走来。
她一慌张，忙关了设备，从另一侧的门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上，冷风一吹，神智迅速回复。才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逃跑。
阿姨们已经进了房间，正小声说着话：“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叶先生啊。他好人一定有好报……”
苏落落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转了个方向，去楼梯另一边找。
苏落落最终无功而返。再回到休息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刚才看到的录像。于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捧着手机上网。
有关叶一崔吸毒的新闻依然占据首页头条，转发量已经上千万。此外还有一条于远程接受记者采访的视频新闻也转得火热。苏落落点开一看，是他就叶一崔事件发表的看法。有意思的是，虽然两人曾是电影节的竞争对手，但面对记者提问时，于远程却说叶一崔一定是被陷害的，不管如何他都会力挺叶一崔。这倒有些出乎苏落落的意料。
creamya上的消息就更加详细，还拍到于远程在听闻叶一崔吸毒消息时流泪的照片，以及他当时说话的文字稿：“很心疼他，并且，我相信他。……”
苏落落看得百感交集，更加无心睡觉。反正天已经慢慢亮了，就干脆起床洗漱了。
她刚整理完毕，顾经纪就来敲门，“苏落落，录像复原了！！！”
“真的吗？”她高兴地马上冲过去，搂住了顾姐的脖子，“快带我去看。”
“好。”顾姐表情也轻松不少，“录像上一清二楚，进入一崔房间的人共有四个，问题一定出在他们身上。”
“那得赶紧派人去找他们，如果跑了就没办法作证了。”
顾姐点头，“我们也想到了。已经叫人去分头核实了。”
然后苏落落跟着顾经纪七拐八弯来到楼下，办公室门紧紧关着，顾经纪敲了好几下，门才开了。
“嘘。”锐安探出脑袋比划了一下，示意她们进去，“刚才我和陶先生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封锁磁盘复原的消息，以免打草惊蛇。”
“有道理。”顾经纪点头，连连表示谢意，“老师你辛苦了！！！真的太感谢你了。”
锐安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说，“这个栽赃的人很了不起，竟然知道监控录像的清除期限。”
“会不会是有人说漏了嘴？”顾经纪猜测着，一边给锐安倒茶，“老师你忙了一夜了，现在赶紧去休息吧。”
“你还没睡过？”苏落落去看锐安的脸，果然发现他的眼睛下面一片黑色，十分憔悴。心里不由滑过一阵感动。
到中午的时候，核实情况的人一一把消息带回。
四个进入过叶一崔办公室的人，有两个是临时工，剩下一个是叶一崔乐队的鼓手，一个是键盘手。范围缩小，大家着重对两个临时工展开调查。
苏落落对侦破案件的事一窍不通。就都由陶石悦全权负责，包括与警局的协商，律师的沟通等。自己干脆着手帮公司维护和整顿网络。
她是一刻都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很怕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腐蚀她的心灵，伤痛不已。
情绪难控的时候，她就上creamya写日志发泄。写完以后删。删了又继续写。就算这样，还是断断续续写了十几篇日志。内容都是她这十年以来，对偶像积聚的点点滴滴。
发完日志，系统照例提示是否要传照片，她打开手机查看，发现他们的合照少得可怜，唯一的一张还是在新加坡拍的。
那是南国美丽的街景下，偶像揽着她，笑容无奈地站着，而她则躲在他的羽翼之下笑得不可一世。明明是她笑得更用心，更灿烂，可看起来，依然比不过他笑容里蕴含的张力，和那种挂在嘴角隐隐的幸福感。
偶像是爱她的。
苏落落点击传送，心绪翻动得厉害。在人前一直掩饰的平静终究还是被照片上言笑晏晏的人扰乱。
已经七天了，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
她的沉着冷静直叫陶石悦夸赞，一激动还说岔了嘴：“苏落落你真行。当初传叶一崔同性恋绯闻时，洛伊的反应可比你慌乱多了。我那时还曾被她的慌张感动过，觉得那才是爱情。现在看到你这么笃定，突然觉得那都不算什么了。”
“为什么？”这几天关于洛伊和偶像的事，苏落落也想了很多。对比自己和张旻的事，她已下决心要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有铁定主意，不论发生什么，都会留在他身边的人，才会有你这样的表情。”陶石悦笑了，“我现在终于明白，茫茫人海，他为何要选择你。”
茫茫人海，他为何要选择你……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叶一崔为何会选中她。
“对了，一崔的事有消息了。”陶石悦举了个v的手势，“其中一个临时工刚才已经承认是他干的，叶一崔马上能回来了。”
“他为什么要陷害一崔？”
“他说自己是于远程粉丝，因电影节奖项的事，对叶一崔怀恨在心。”
“又玩这一套？”苏落落想起电影节上那个献花的男人，猛地一哆嗦，“这么处心积虑，不可能是粉丝所为。”
陶石悦点头，“我也这么认为。这个事背后的来龙去脉还需要从长计议。”
两天后，叶一崔返回的日子。
陶石悦、锐安和顾经纪一早就去警局了。苏落落和小九一起留守公司。
只剩下她和小九两人时，小九突然吞吞吐吐说，“苏落落，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呢。”
“什么意思啊？”苏落落被说得莫名其妙。
“当初我曾经撮合过叶哥和梦岚姐。为了鼓励梦岚姐，还自作主张用叶哥的手机给梦岚姐姐发过短信。我知道你一定很介意。”小九边说边低头，到后来头都快掉桌子上了。
那些毒舌又暧昧的短信……原来是小九发的……这样的事情苏落落当然介意。
可是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哪有心思和小九计较。
“不过自从知道叶哥对你的感情后，我就和梦岚姐说实话了，梦岚姐也知难而退了。苏落落，不，应该叫叶嫂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九夸张地连鞠三躬。
被“叶嫂”两个字俘获。苏落落十分没节气地咬咬牙，大人不记小人过了。“不过你胆子够大啊，这种事都敢干！”她仍有些悻悻然。
“其实……”小九吐吐舌头，“你出现前，我给梦岚姐发这样的消息，叶哥就算知道也是睁一个眼闭一个眼。但你出现以后，有一次我发被他瞧见，他骂了我一顿，还扣了我一个月工资。……”
“这工资扣得好！扣得妙！”苏落落越听越神清气爽，差点在桌子上打滚。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骚动。苏落落一听声音就冲出去：“一定是他回来了。”
车刚停下，顾经纪和锐安有说有笑地走下车来。苏落落屏住呼吸等待。
很快，又一辆车开到门口停下，下来的却是贾可瑞和吴梦岚。
然后迟迟不见叶一崔下来。
两次落空后，苏落落慌了，“一崔呢？警察不让他回来吗？”
“苏落落，你的想象力蛮丰富啊。”吴梦岚轻笑着，依然是一副高傲的表情。
苏落落明显吃瘪，一时找不到话回。
倒是锐安笑呵呵走上前，和吴梦岚握了握手，半开玩笑地说，“我们这里，最有资格想念叶一崔的可不就是苏落落。她想象力不丰富，谁敢丰富。”一句话化解了略略尴尬的气氛。
吴梦岚听完，打量锐安：“这位是？”
“大名鼎鼎的锐安！！”小九在旁插嘴。
“你好，吴梦岚小姐。我是锐安。”锐安颔首，“同时也是苏落落的师傅。你们都是叶一崔的朋友，以后落落还请你们多多关照。”
他说完，苏落落不可置信地看他。
苏落落的师傅……她没听错？怎么感觉像是在做青天白日梦呢？
“苏落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一崔？”她的反应尽落在锐安眼里。他有刹那的沉默，终于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他？”
“叶一崔一个人先回家了，说现在不想见别人。我想，你应该不是别人。”锐安朗声笑。
苏落落顿悟。摸摸脸，浮上一层羞涩。
很快原形毕露，疯疯癫癫地跑到马路边，开始不顾形象地拦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