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身体不适无法练武只好留在净心园将养身子,我又生气小师叔把我赶出来,就呆在屋里不愿理他。
早上云尘送来过堂,我因为本就在与小师叔赌气又实在难受,便让他全部拿走了。
此时未到中午我的肚子就按耐不住了,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我决定先吃饱再与小师叔置气,可他已经转着轮椅过来了。
见他腿上放着药碗,我本想视而不见可又怕碗中药汁洒在他身上,最后还是跑到他身边接过药碗放在桌上,看到他含笑的双眸又顿觉自己太没骨气,立刻拉着脸冷冷开口:“我现在需要的是饭又不是药。”
看我别扭的模样小师叔温和的笑道:“你先把药吃了,饭我已让云尘拿去热了。”
知道他还是关心我的,我虽依旧冷着脸声音却放的柔了:“我已经没事了,吃药做什么?”
闻言他脸色又蓦地一红:“。是我为你熬的补药。”
听到是他亲手为我熬的药,我犹豫着准备喝掉,猛然想起我若就这样妥协就真的不能再回到他那里了,冷哼一声收回手负气般坐到榻上不再理他。
见我不说话也不吃药,他轻叹一声看着我柔声道:“如今你已是大人了,既已长大就要懂得男女有别,就不能再像往日一样同我住在一起了。”
看我仍不说话他催动轮椅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支掌长的短萧递到我面前道:“若是晚上你害怕就吹它,我会立刻过来陪你的。”
这支短萧我见过,小师叔一个人的时候常常看着它出神却很少吹它,只有皇上来的那次我听他吹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他拿出来过,想不到如今他却要把它给我。
我连忙摇头:“他对你一定很重要,我不能要。”
“这是我娘送我的确实很重要,”他道:“现在你暂且替我保管日后再还给我。”
我喜道:“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
我喜滋滋的从他手中接过短萧,问道:“不管我何时吹它你都会立刻过来陪我吗?”
他又点了点头。
我拿着短萧乐的呵呵直笑,他看着我含笑问道:“现在还生我气吗?”
我乐不可支的摇了摇头。
晚上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掏出怀中的短萧想试试究竟灵不灵,结果刚吹了两声小师叔便及时出现在了我面前,看到他急切担忧的模样我撒谎骗他说我害怕,他竟真的陪着我到深夜直到我睡着后才离去。
有了他给我的这个神器我便夜夜使用,而他真如他承诺我的一般每次都立刻出现在我身边,陪我到深夜才离开。
我向云尘显摆一番我的短萧后很大方的为他吹奏小师叔新教我的曲子,谁知他刚听我吹了一会儿便双手捂耳一副很痛苦的模样:“小云筝,怎么说你我也是自小一块儿长大,把你打伤我也很内疚,而且我已领了罚也向你赔了不是,你怎能如此记仇竟这般折磨我?”
我被他说得一愣,待明白过来后故意凑到他耳边狠吹了几下,转身愤愤离去。
我觉得是云尘故意气我才装出很痛苦的模样,于是我又跑去找净空师父展示我的口技,最后净空师父甚是悲痛的看着我斥责道:“阿弥陀佛,云筝,佛门重地你怎能杀人于无形?”
我嘴角抽搐满头黑线。
夜里我熄灯躺在榻上手里握着短萧,却怎么也不愿再吹它,直到深夜许是小师叔以为我已经睡下了,他才熄了灯休息。
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爬起来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借着月光看到书桌旁坐着一人,走近一看竟是小师叔和衣伏在桌案上睡着了,原来这就是他每次都能在我吹响短萧时及时出现的原因,我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在心里暗恨自己不懂事,决定从此再也不轻易吹那支短萧,只是我也没有舍得把短萧还给他。
。。。。。。
最近我总是满脑子都是小师叔,即使我与他每天都见面可我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所以我总是黏在他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出神,常常盯到他红着脸避开我的视线而不自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我明白这一定不正常,以前我也总是黏着他,可从没像现在这样盯着他看的时候心会突突的跳。
我怀疑自己生病了,又不想告诉小师叔,于是我便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到他房间查看我到底得了什么病。终于,我从书中明白了什么是情窦初开,什么是男女之情,第一次我破天荒的红着脸跑到自己房间,羞得不敢出屋,就连小师叔叫我吃饭都没去。
晚上我躺在榻上想着从小到大与小师叔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兴奋地一夜无眠。
天一亮我便迫不及待的跑到他面前毫无遮掩的向他表白了我对他的爱慕之意,没想到从未发过脾气的他听完我的话后勃然大怒,丝毫不留情的痛斥了我一番,还说我若再胡说八道就送我下山。
晚上我躺在榻上想着从小到大与小师叔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伤心的哭了一夜。
最后我在小师叔对我有意的躲避中决定不再在他面前提及此事,他与我也渐渐恢复往日的相处,只是他待我再也不似曾经那样毫无顾忌的亲近。
在寺中生活了十一年,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方丈大师,以前听师兄们说的时候也猜想过他的模样,如今见到本人也确如我想象的一般仙风道骨。
我偷偷打量一眼打禅而坐紧闭双眼的方丈,又看看小师叔,不明白他叫我陪他一起来看方丈又为何一句话都不说。
就在我快站不住的时候,小师叔才恭敬叫道:“师父。”
见小师叔唤他,我本欲开口叫他师公,但转念一想,我在寺中生活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他,怕是净空师父破例收我为弟子的事没敢让他知道,此时我若开口叫他师公岂不露馅了?便朝他恭敬施了一礼开口叫道:“方丈大师。”
小师叔抬头朝我安抚一笑,我朝他轻轻点点头,不敢轻举妄动。
好一会儿才听到方丈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开口:“你可想好了?”声音不喜不悲,毫无感情。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想来不是问我,然后听到小师叔恭敬答道:“弟子已经想好了。”
我对他们猜谜语般的对话丝毫听不明白,但是他们并没有让我回避的意思,我也就只好站在那认真听。
良久,方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小师叔道:“当初老衲为你取名净心,就是希望你能一心向佛,抛却红尘恩怨。”
净心面容平淡:“弟子愚钝,辜负了师父一片苦心。”
“一切皆是天意,”方丈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你本就无心念佛,是老衲不该违逆天意,如今你既已做了决定,老衲也不该再阻止你。”
“师父一心为弟子着想,弟子感激不尽,”小师叔眼眸暗了暗:“只是弟子只知事在人为,不信因果报应,更不信天意。”
方丈看着小师叔良久终是摇了摇头没再出言相劝,转头看着我道:“你是云筝?”虽是问话但语气中已然肯定。
方丈原来知道我?我心中一惊忙打一稽首道:“是,弟子云筝拜见师公。”
他看了看我淡淡道:“方才你既叫我方丈大师想来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净空心地慈善为人稳重,他日可掌本寺重任,你既不想连累他择日便下山归俗吧。”
说完闭上眼睛不再看我一眼。
我欲开口相求,却被小师叔摇头阻止。
许久,见方丈无再开口的意思,小师叔才示意我推他出去,走到门口时听到方丈无悲无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日后你便不用再来见我了。”
小师叔身子猛地一颤,墨玉般的眼眸中满是愧疚与痛苦,他用双手缓缓转过轮椅向方丈深深施了一礼。
回到净心园,我闷闷不乐的坐在梧桐树下,一手支着下巴瞧着整个净心园发呆,不明白小师叔为何不为我向方丈求情。
“小云筝!”
看着云尘放大的笑脸,我伸手把他的头往后一推没好气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虽然云尘长我七八岁,但我与他自幼打闹惯了并无长幼之分。
他顺势坐到我面前,嘻笑道:“听说你要下山了,我特意来看你,你竟是这般待你师兄吗?”
我白他一眼:“我要走,你看起来很高兴啊?”
云尘忙道:“我倒是希望你留下来,可也得你愿意才行啊?”
我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摇晃:“愿意愿意我愿意特别愿意,你替我跟师父说让他替我给方丈求求情,我真的不想走。”
他被我摇得直犯晕:“你……你真的那么不想下山?”
“当然,”我赶紧做出一副不舍的模样:“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师父,舍不得师伯师叔,还有其他师兄。”
云尘被我感动的眼泪汪汪:“我就说嘛,小云筝你不会因为净心师叔要下山才这么急着要走的吗!”
我抓着他的手一顿,询问道:“你说谁要下山?”
他被我问得一愣:“净心师叔啊,我方才在师父那里听净心师叔亲口说的。”
我难以置信道:“小师叔说他要下山?”
“你不知道?”云尘疑惑道:“净心师叔没告诉你吗?”
我猛然甩开他的手转身向师父的住处跑去,也不理会云尘在身后的唤声。
刚跑出不远就撞上回来的小师叔,看到神色淡静的他我想要问的话突然变成一肚子怨气,生气地看他一眼转身跑回他房内,听到他在身后向云尘淡淡吩咐道:“没事,你先去吧。”
小师叔刚一进屋我便走到他面前,冷着脸问道:“你要下山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看着我没说话而是转身到书架的里层拿出一个木匣递给我,我不解的看他一眼接过木匣打开,拿出木匣里的黄色卷轴疑惑道:“这是什么?”
小师叔转头看向窗外,语气苍凉:“他让我回去。”
我打开卷轴一看,竟是一道圣旨,还是一道三年前的圣旨,我惊得目瞪口呆,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苦涩一笑:“曾经我日夜盼着他来接我,可三年前当我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却不想回去了。”
我心中一痛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是啊,日夜思念的亲生父亲竟让自己以义子的名义存在,又怎能不怨呢?
小师叔回头看着我决然道:“如今我已决定,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我都要回去。”
我低头看着他,神情也变的严肃起来:“小师叔,你是不是要报仇?”
闻言他面色一暗,转头避开我的视线。
看着他眼中极力隐藏的凌厉,我心中了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莞尔一笑:“筝儿说过要永远陪着小师叔的,所以不管小师叔做什么筝儿都会陪着你。”
他抬头看着我,了然一笑。
既然决定要走,事情就没那么复杂了,小师叔要带走的东西只有那道圣旨,可我却想把整个净心园都搬走。
“筝儿,你怎么要带这么多东西?”小师叔看着满屋的东西失声笑问。
“这是小师叔每年清明节为我做的风筝,这是小师叔亲手为我抄的诗书,我都还没记住日后要看的,这是小师叔为我记的习武精要,也要看的……。”我指着一处处放好的行李,想着还有什么是忘了拿的。
他笑着打趣道:“平日也没见你怎么看过,此时竟都要带着了。”
我拿着其中一只风筝不舍放下:“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些都是你亲手为我做的,我舍不得。”
他含笑道:“净空师兄会把这里为我们留着的,我已吩咐过云尘好生打扫了,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
听他这么说我虽安心很多,可还是拿着风筝一动不动,他笑着接过我手中的风筝:“你快别收拾这些了,明日你总不能穿着僧袍下山吧?”
“呀,”经他一说我突然醒悟,立刻又哭丧着脸:“前几日我还惦记着呢,可只顾收拾这些,云明师兄下山时竟忘了告诉他替我去镇上裁件衣裙来了,想必今日他已经回来了吧。”
“总是这么粗心大意,”小师叔摇了摇头复又浅笑道:“衣裙已经在你房内了,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真的吗?”我喜出望外的朝自己房内跑去。
一件红色衣裙端放在榻上宛若朝阳,整件衣服除了裙摆上面绣着一只蝴蝶样式的风筝并无太多装饰,简单却不失美丽,穿在我身上正好合身,只是我自小就未穿过女装,笨拙的穿了好久才总算穿戴整齐。
当我沾沾自喜的站在小师叔面前时,他看着我笑道:“你性子活泼这个颜色很适合你,只是这腰间佩带却不是这么系的。”
我扯着身上的衣服惊讶道:“这是你做的?”
“我哪里会做?”他失笑道:“我只是画了样图让云明拿到镇上照做的。”说着他转动轮椅到我面前,伸手为我重新系佩带。
纤细洁白的双手灵巧的在我腰前绕来绕去,他做得极为认真丝毫不觉异样,可腰间若有若无的碰触却让我“唰”的一下红了脸。等他打好最后的结我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一步,掩饰着埋怨道:“我从未穿过女装,谁知竟这般繁复?”
他对我宠溺的笑道:“日后你不仅要学会穿女装,还要学梳发髻。”
“啊?”我苦恼道:“做女子怎么那么麻烦啊?”
他看着我摇头轻笑。
平日里头发都被我束着如今散开才发现竟已长到腰间。我拿着木梳梳了半天也未理顺,心中一急便把木梳扔到门外坐到榻上与自己赌气。
“一点耐性都没有,如今却与自己过不去了。”小师叔面带微笑的催着轮椅进门,手里拿着我扔出去的木梳。
我拉着脸耍无赖:“做女子一点都不好,还不如做个小僧痛快,云尘师兄此生都不用为梳发犯难。”
“尽是胡说,”小师叔敛起笑容对我轻叱道:“倘若你事事都肯用心,又怎会为这一点小事发难?”
我深知是自己平日养成的坏习惯,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言语。最后他轻叹一口气,催动轮椅到我身边,轻轻为我梳发。早就知道他做任何事都极为仔细完美,可看到镜中他为我梳的甚是wotuo的发髻,还是倍感意外。
“小师叔你怎会梳女子发髻?”我猛然转头问他,却忘了他正在为我梳发离我很近,他也没料到我会突然转头,一个躲闪不及,我的脸堪堪从他脸颊擦过。
他蓦地一惊,忙收手往后退了几步,面红耳赤道:“在……在书上看的。”
我心中窃喜,可是方才转头时的动作太大扯动了头发,痛得我眼泪直流。小师叔焦急地看着我,却犹豫着没有到我身边。
我擦了擦眼泪,笑道:“没事,只是头发被扯了一下,眼泪竟没出息的止不住了。”
他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停止流眼泪,跳下床榻站到他面前心满意足的问他:“小师叔,筝儿好看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立即红着脸转向一边小声道:“好……好看。”
我看着他映在镜中的害羞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小师叔看都未看筝儿一眼,只看着镜中的自己说好看,筝儿知道筝儿不及小师叔长得好看,可小师叔也不至于这般打击筝儿吧?”
“又在胡说,”他的脸色变得更红,低声斥道:“真是越来越不知礼数了。”说完匆忙转着轮椅向门外行去。
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我在他身后笑得乐不可支。看到镜中的自己,心中泛起的一丝苦涩也被他亲手为我做的一切而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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