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夏夫人和夏左氏说了什么,陆夏氏到底是听从了母亲和表姐的安排,以亲戚拜访的名义将夏芸柔和左青远带回了陆家。
将夏芸柔带回去的用意,陆夏氏自然不会瞒着陆老爷。一方面由于对娇妻的溺爱,另一方面,夏芸柔本身容貌秀丽,举止端庄,气质温柔,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
而夏大伯经商有道,生意遍布全国,家底丰厚。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门亲事都不会委屈了陆南枝。陆老爷也乐见其成,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名义上的表哥表姐住进陆府已经有四五天。自从被方玉书弄坏账本之后,左青远就对熊孩子敬而远之,采取了惹不起就躲的消极态度。反倒是日日去探望尚未痊愈的陆南枝,扮演一个贴心表哥的角色。
不得不说,左青远的皮相,温文尔雅起来倒真有那么几分意思。在他的刻意讨好之下,自从有了后妈之后就有了后爹,被熊孩子弟弟陷害得头疼,没感受过几分亲情的陆南枝,很快就和左青远好得如同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那般。
这一天天气晴好,方玉书从学堂回来,甩掉了跟着他的丫鬟,一个人在草丛假山间钻来钻去,美其名曰欣赏不一样的风景。
他这一钻就钻到了陆南枝的院子里。这几天陆南枝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能够出来走动。披着披风,陆南枝坐在廊檐下,金黄温暖的阳光恰恰洒在他身上,大病了一场的人,苍白的皮肤也染上了些温暖的色泽。
左青远就坐在他身边,低声与他说着些什么。
陆南枝眉梢眼角都写着愉快两个字,勾唇一笑,将灿烂的阳光都压了下去。
这笑容闪花了方玉书的眼。
——妈蛋,他知道左青远这个王八蛋走的什么路线了!
所谓最大的弱点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左青远这家伙明显是打算走知心好友路线,然后在主角全心全意信任他的时候捅上一刀。
这个方法所要花费的时间很长,变数太大,但是不可否认,一旦成功效果也是杠杠的。
不管方玉书在犄角旮旯里如何思考对策,阳光下,陆南枝和左青远的对话还在继续。
“……其实我早已有了另立门户的想法,只是南玉年幼,我又尚未娶亲,贸贸然开口,怕寒了父亲的心。”陆南枝捧着热气腾腾的姜茶,低头啜了一口,轻声道。
左青远安慰他:“你们家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姨妈是我的长辈,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表弟,你既然已经有此想法,为何不赶紧成家立业?你们陆家家大业大,只要你开口,还怕找不到般配的女子?”
陆南枝低头不语。
左青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我明白了。看表弟你这样子,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陆南枝面上泛起薄红,不发一言,默认了左青远的猜测。
左青远抚掌朗笑,挤了挤眼,凑上前去低声问道:“表弟,你也别害羞。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天经地义。跟我说说,你看上的是谁家的闺秀?”
脸皮薄的陆大公子移开视线,依旧不肯开口。左青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一转眼又挂上爽朗的笑容,说道:“表弟不肯说,那就让我猜猜……难道是陈家的小姐?还是赵家的小姐?”
他随口乱掰,胡乱数着附近几户望族家的闺秀。陆南枝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摇摇头,阻止他继续胡扯下去:“好了表哥,不要乱猜了。”
左青远露出苦恼的表情,依然不肯放弃:“难道都不是?……你看上的,不会是柔儿那丫头吧?!”
陆南枝哑然失笑,摇头叹道:“表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表妹才见过几面,哪里就到了这份上,莫要胡猜了。起风了,我们进屋里聊吧。”
他起身往屋里走,左青远跟在后面,夸张地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表弟,你的心思还真难猜。你喜欢的总不能是你身边的哪个丫鬟吧?”
陆南枝身子一僵。左青远立刻察觉到了,惊讶地道:“……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丫鬟了?”
回过身来,面对着左青远,陆南枝的眼神里透着认真的神色:“……她虽然是个丫鬟,对我而言,却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左青远一时无语,跟着陆南枝走进屋里。
窗下棋桌上摆着一盘残局,陆南枝走过去,把盖在棋局上的棋谱拿起来翻看。
左青远叹了口气,叫住他道:“表弟,有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姨妈和姨夫不让我说,不过你既然肯把实话告诉我,这件事我也不能瞒着你——姨妈想将柔表妹许配给你,姨夫已经同意了,就等你病好之后两家商议婚期。”
棋谱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陆南枝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棋谱重又拾起来,见残局已被打乱,索性将黑白子分开,各自归入棋盒之中。
看着他这副从容冷静的模样,左青远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喊了陆南枝一声,问道:“表弟……你……你还好吗?”
陆南枝收拾好棋盘,回过头来朝他浅浅地笑了一笑:“我没事。表哥,多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我要好好想一想,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左青远点点头,举步就要往外走。刚到门口,他忽地又转过身来,走到陆南枝身边,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他看进陆南枝的眼中,郑重其事地道:“表弟,放心吧。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一定会帮你的。”
陆南枝一愣,神色微微动容。
“……表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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