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柳如烟身边的那俊俏公子也浅笑着走近来与众人潇洒一礼,开口说到:“小生便是蒙如烟姑娘垂青的苏州张氏子弟张曲,小生与家人也是在苏州呆不下去了,才到了江宁……”
见众人眼中都是明了的神色,张曲苦叹一声,自我解嘲的拍拍额头后,笑着说道:“好在在江宁来的这十数日里,我与如烟姑娘情投意合,这才是我张曲此生最大的福分,东城的柳园如今是我张曲的产业,也是我准备送与如烟的礼物,七月十五那天,小生与如烟在柳园恭候诸君来见证如烟的脱籍之喜。”
对于这年轻男子的话语,周原心里都没怎么在意,他现在的九分心神都停留在柳如烟的身上。这一会功夫,他的眼睛在柳如烟的脸上身上来来回回的流转不休,只感觉这柳如烟的肌肤也是如玉凝脂,琼鼻红唇勾连起完美的曲线,配合着那双勾人心魂的如水深瞳,将周原脑海中其余那些女子的记忆全都驱逐开去,越看之下,他也越是感慨:这时代的女人的美,居然会美到这种程度,他便是想都没想到过,便是以后世看追着美女时的模样,他都没觉得会看够?
柳如烟就算早就习惯男人看自己看得入神的模样,对周原的这种放肆之极的目光也感觉有些不自然,不过她毕竟是见惯场面的人,加之周原的年纪也比她小了几岁,她也不会生气,如花娇艳的笑脸上眉目流转,娇媚的看着周原笑道:“这位公子,你这样子看得如烟可很不好意思呢。”
周原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好一晌,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嘿嘿嬉笑着道:“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如烟姑娘实在是生得太美了,你在这里,我这心思都感觉到不够用。也是怎么也看不够的。”
满座之人闻言皆笑,陈展江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如周原这等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便是他们这些年纪略长之人,在面对柳如烟这等绝色之时,有几人不会动心?只是都不会这般直白的说出来而已。
柳如烟掩口轻笑不已,她虽已经决定从良,但自她进得这门以来,所见过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几,被她姿色所惑不能自拔的也不知有多少,但被发现后大多都是借口掩饰不已,这叫周原的少年郎虽言语间没几分文雅,却是难得的坦然,即使比之自己的张郎远是不如,却也比一般的才俊有些意思。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既然已经决定从良,一番心思自然都放在了情郎张曲的身上,刚刚的小岔子在平日里或许无所谓,如今的她却有些担心情郎会不高兴。好在回头时见他毫不在意的对她一笑,柳如烟更是心下甜蜜,心想自己选的情郎不但才情俱佳,风度更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钱云生也是被周原的话逗得开颜而笑,也不介意周原是与他向来不对付的周瑞的孙子,有意考究周原下周原的诗词文章,也好提点他一番。
结果这可就要了周原的老命,要知道这些东西可向来是他的短板,何况不要说是他了,便是后世那些所谓国学大师在钱云生这等人面前,恐怕也应付不了几下就得败退下来,他这三两指的水平如何能够不出丑?
好在钱云生一两句之间就试出周原的底细,也不再为难他,让周原松了口气。
不过周原的心里依旧闷苦得很:怎么就要从良了呢?
来这世间见到最让他心动的美女,马上就要嫁入他人家中,就算他知道他对这女人心动的原因,多半只因为这年轻身体对异性越发旺盛的欲、望,但要说他心里没有酸溜溜的感觉,鬼都不信。
这叫张曲的小子有这么好的运道?
陈瑜陈宜也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再没了半点精神。陈宜更是咬牙切齿的喃喃低语。别人没听清楚,周原倒是听了个大概,也是郁闷的感叹:是啊,怎么就要从良了呢?
场上其他人等都还在惊异当众,也没人在意陈瑜等人丢人的模样,除了钱云生或许是早得知消息神色不变外,余下众人倒是懊恼的多半。
不过懊恼归懊恼,对柳如烟来说,能够寻得良人家,从此脱离风月,也当真是一桩难得的美事,众人都是压下心中的其他情绪,道贺不止,也有那好事的,追问是张曲是如何有这等福气抱得美人归。
这张曲只笑着说他与柳如烟,是情投意合。至于问及他自己的家世时,也只说自己是苏州张家嫡系子弟,因朱氏的缘故,在苏州做不下去,才举家搬来江宁不久,家中积蓄当然是略有一些,其他的,却是不肯再提。
何止是略有一些积蓄!城东的柳园占地百亩之广,乃是江宁城中有数的豪宅,不说里面的湖山怪石价值多少,也不说里面各种奇花异树的珍稀,单单是这样大的一个普通庭院,在江宁也是数千两银的价值。而能够将这庭院买来给自己的爱妾做私园的,除了让人感叹柳如烟的好福气之外,也让人感觉到这张曲家的财势之足。
所谓郎才女貌,天作地和,既然柳如烟能有如此归宿,众人当然也是祝福不断——对柳如烟这等女子来说,能在年华未去之前,找到一个富贵人家做下半生的依靠,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能如她这般找到一个才貌相配的佳偶,那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至于做不做妾的,那真是提都不用再提——有哪个富贵人家会容忍青楼出身的女子做了子孙的正妻?
周原身边的几个年轻士子也是有些失望的议论道:“难怪明台兄自前日见过如烟姑娘后便一直在房中喝闷酒,今日我们邀他前来,他也推说身体不适——看来他是早一步知道这个消息的了。”
“明台兄身体不适确是事实,今日早间时他一直咳嗽不停,也罢,明台兄开头未对我们明说,如今看来这贺礼他也是早就准备妥当了的,我们将他给如烟姑娘的贺礼送上,便去看望他便是。”
“正当如此!”
正热闹时,忽听得楼下有多人嘈杂,接着就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嗬,如烟姑娘当真在这,我还当我家那奴才拿话哄我呢,啊哈!这不是张家的小子么?怎么,苏州呆不下去,跑江宁来了?哦,钱老爷子也在?苏州朱庭盛有礼了。”
柳如烟是极讨厌这人的,就算被当面堵住,也没有半句应答,那张曲见得朱庭盛,脸色一紧,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略略一点头。
那钱云生却没那么客气,他直接冷着脸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认识你。”直接就挥手赶人。
朱庭盛却不气恼,这望乡楼乃是江东钱氏的产业,加之以钱云生的名气,对他再不客气,他也只有受着,他只笑嘻嘻的道:“我朱庭盛对如烟姑娘可是一片痴心,月前来了江宁,头一件事就是到天香楼点如烟姑娘的花牌,唉,可惜如烟姑娘不在意我这片痴心啊。这些也就罢了,今日早间,我就听得有消息说如烟姑娘已经被她意中人赎身而出,我还在惋惜呢,这不,正好不知道是谁,送了我这本春宫图,我这一看,哎呀,可不得了,这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这么缺德,不但把以前如烟姑娘和他欢好的每次场面都画得这么仔细,连如烟姑娘私、处的模样都画了出来……”
那朱庭盛将那画册抖手摊开,周原也偷偷斜瞟了两眼,果然见那画上都是些男女交合的场面,虽然笔法略显简单,但却出神至极,至少周原单看画上那女子的身姿,就知道定时如烟无疑,还有如烟翘臀上的那颗黑痣,虽然周原没有亲见,但画图者如此笃定的添上,那肯定也是假不了。
这也定是以前哪个与柳如烟有过露水姻缘的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也不知道是哪个做的缺德事——这可真他娘的缺德到了无耻的地步!
被当着这么多人面抖出来,不要说柳如烟本人了,便是周原都替她觉得难堪。看柳如烟那羞愤欲绝的模样,加之自己的情郎还在面前,周原都怕她已经没心思再活下去了。
那张曲却是沉稳得很,只上前一步,沉静说道:“朱公子意欲何为?要银子还是怎么的?”
朱庭盛怪异的说道:“张曲?你要出这个头?哈哈!莫非是你小子得了如烟姑娘的青睐?
”
张曲点头说道:“不错,这是如烟姑娘的心意,也是我张曲三生有幸。朱公子你只管说这画册你要如何才肯交于我等,银子这些的,不是问题。”
朱庭盛哈哈大笑,说道:“你张曲也太小看我朱某人了,我虽然买这图册花了百两纹银,不过可绝没有拿来要挟的道理。此图册就送还与你与如烟姑娘,还请你与如烟姑娘回去后好好观摩,当然也要郑重保管,不要再流失出去了,啧啧,不得不说,难得的精品啊,哈哈,图册既已送到,朱某就告辞。不劳远送!”
这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众人品味出什么,那朱庭盛已经走远去了,留下楼上心思各异的一群人。
张曲不动声色的将图册递给柳如烟,低声说道:“以前的旧事,我不会在意,你也不要担心,不过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回去后再说!”
钱云生冷峻异常的沉思着,他已经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他与柳如烟之间,只是纯粹的欣赏而已,不过如此龌龊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也是被气得够戗,虽然依旧摸不到一点头绪,他也开口说道:“总该有迹可循,找到了人,那老夫替你做主就是。”
柳如烟恨不得将这图册马上烧掉,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只是如今却也只能先放入袖中,忍着心里的恶心与羞愤,恨恨的说道:“也不会太多!总该是那几个不要脸的才是!”
周原偷瞄了那如烟一眼,心里一阵淫笑:那也他娘的不会太少!
毕竟既然做了这行生意,就算再清高的花魁,只要开了头儿,一年下来,十多二十个也总是有的。
柳如烟两年前就开了花头,若要细数下来,那也当真得好好算算了。
只是,画册怕都是个因头,这事怕没这么简单。
再看那张曲依旧风度翩翩的模样,周原更是暗中坏笑:叫你他娘的还在装样!
不过那些跟周原也没什么关系,经这事一闹,柳如烟与张曲也再没脸留在这里,一群人很快的就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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