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澜来到时他们三个正说着话,她硬着头皮地说了声,我迟到了,就坐下了,不想理会她们俩不满的目光。因为她们迟到时她也没给她们好脸色看,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只要不理她们,几分钟就好了,真要道歉就没完没了了。
只是这一次她有点狼狈和不安,这就深深地挑起玉琦的兴趣了。
向澜从不善于隐藏情绪,虽然从外貌和穿着上来看她很像一个男生,甚至有时上街别人就以为她是男孩,弄得晨曦老是抱怨:“和你上街,我们都成了你的大小女朋友了,不公平!凭什么你就可以三妻四妾的。”
向澜微微笑着,脸上是一种浅浅的惬意和欣愉,她挑了挑眉,装作略微思考了一会,抱着双臂,正色到:“是不太公平哦!那这样吧,我不介意你去找其他男人的,反正巴不得你嫁出去,让我清静清静呢!”
晨曦哭笑不得,只是猛地跺脚,本想将向澜一军的,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果然,玉琦笑着说道:“向澜从来都很守时的,这次怎么。。。。。。”
向澜就知道躲不过玉琦的眼睛,心里狠狠地骂了起来,没事玉琦学什么心理学啊,弄得现在什么都瞒不过她,又得从实招来了,可是她真的不想说,就打哈哈吧,她知道玉琦不会强人所难,就像她一直都没问晨曦以前那些旧事一样。
决定了就做,于是向澜理理衣衫,端起加糖的咖啡喝起来,不忘加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爸爸要我去法国留学。”
“啊!”晨曦惊叫一下便安静起来,而玉琦一直都在沉默,甜甜的菠萝汁似乎有点苦涩了,以后试一下别的饮料,不喝这个了,
“什么时候?”最先反映过来的是林桓,他淡淡地问道,还是波澜不惊的神态,似乎这一消息只是一个玩笑,没听过,所以有一点惊奇罢了。
“下个月走。”语气已经不像先前那么从容了,简单的话语里藏着一点一点的酸涩和不安。本来应该早就告诉她们俩的,只是她自私地想让最后这些日子没有被离别的气息所笼罩,就像现在,压抑失落。
“为什么要走?”玉琦有点失望和落寞,就像小孩子得到大人的承诺后欢喜雀跃,而后却突然被告知那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只是一个玩笑吧!
玉琦在心里默默地问向澜,多想她眉开眼笑地说一声,又骗了你们,如从前那样,只是这一次再也不骂她了,也不责怪她了。
“玉琦、晨曦,不要这样好吗?我不想你们难过的!”
晨曦和向澜从高中就认识,后来晨曦又认识了玉琦,三人就成了闺蜜。
三年了,三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不分开,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就算毕业了也会留在这座城市,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可是离别却来得这么快,她甚至都没有准备就得接受了。
“你们知道的,我不想离开的,可是我爸要我出去攻读人力资源管理,好回来接他的班,我任性了二十年了,不想他再操心了。还有他回来了,我还是没办法面对他,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对不起!”
玉琦惊讶地望着向澜流着泪的脸,泪水划破了白皙清秀的脸,眼中浓浓的忧伤溢满了晶莹的泪水。从来没有落泪的向澜,一直很坚强的向澜,可以保护她们、让她们有安全感的向澜竟然哭了,因为那个男人,那个她们没见过的男人竟然让向澜哭得如此伤心。
看着她簌簌而下泪水,玉琦和晨曦突然生起满心的怒意,恨不得狠狠地打一顿那个可恶的男人!
林桓知道这种时候他不方便在这里,于是起身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望了一下她们,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玉琦拥着晨曦入怀,让她放心地哭泣,而晨曦眼角也渐渐湿了,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咸涩辛酸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也不知道为何也有一种想放声哭泣的冲动,似乎它一直留在心里的某一角,只是从来没有被发掘,而一经触动就像山洪爆发一般,无法阻挡。只是玉琦此刻缄口不言,眉梢挂满了忧愁,眉头紧皱,眼神里流转着一丝不懂,一丝怜惜还有薄薄的怒意。
在向澜断断续续的叙述之中,她们终于了解到那藏在向澜心里五年的秘密。
十五岁那一年,已经十七岁的程子扬到英国留学。本来他们从小就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的向澜早已倾慕程子扬,芳心暗许,却无奈他一定要出国。可是向澜想,不管他去多少年,她都可以等待,所以先前因为他出国的阴霾和不快都消失了。她在盘算如何突然到英国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是一年后,当向澜欣喜不已地到英国之后才发现一个让她脑中轰然而裂、无法思考好久的事实,他是同性恋。她看到他时,他正在和一个英国男孩接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向后退了几步,就再也迈不开了,只是怔忪地望着那个她想念了许久的人。
她的世界瞬间坍塌了,曾经爱慕了这么久的子扬,曾经美好的时光都被这一幕洗刷的一干二净了,她觉得好恶心,胃里像是翻腾不已的海浪,搅得她五脏六腑都难受的要命心里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个很大的口子,痛的她抬不起头再看那人。
她转身想走,却听到子扬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向澜?”
她回过头来,脸色却惨白地如同看到惊恐万分的情景。
子扬知道,向澜看到了刚才的事情,他尴尬地笑笑,却说不出一个字,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许久,子扬才说道:“你都知道了?”
向澜望了望天,很蓝很清澈,像极了子扬儿时的眼睛,总是闪动着轻易达成目的的自信和魄力。
向澜苦笑,却发现连笑都好牵强,“嗯。”只是一个字,却似乎花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她的脸还是煞白一片,只是表情柔和了些许。
“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对吗?从小我们就那么好!”说着,他还不忘抬起眼来,望着她的眼睛,尝试着从她的眼睛中读到一些关于同意和谅解。
“我会的,你放心吧!”说完就低下了头,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只想离开,然后就可以忘了这一切,这里与她无关的一切。
“我明天就回国了。”向澜淡淡地说道。
“好!我送你吧!”他看着他帮她拿起行李,本能地想拿回,想想就算了,随她吧。看着他依旧俊逸非凡的背影,想起以前她总喜欢跟在他背后,子扬子扬地叫,而子扬却生气地敲着她的头,直到她的眼里氤氲着雾气,两滴清泪快要滑落脸颊时,他才住手,然后恶狠狠地叮嘱:“要叫哥哥,每次都忘了!”虽是责备,眼里却充满了溺爱。
向澜每次总讪讪地答应:“哦,我知道了!”然后甜甜地笑了,以示她遵守的诚意。
可是下次还是一样,因为她不想把他当作哥哥,她心里一直有一个豆蔻年华般美好的秘密。
“那现在呢?又发生了什么事?”玉琦紧张得问。
向澜抬起头,泪水已经凝固在脸上,隐隐有泪痕,她声音有点沙哑:“他回来了,他说,他知道我对他的情意,所以他希望我可以跟他在一起,这样可以掩饰。。。。。。”
向澜哽咽着,已经说不下去了,已经干了的泪水不知不觉又流了一脸,像冬日里寒冷透骨的冰块在水层中缓缓流淌,却如刀刮般扯过每一寸肌肤。
玉琦搂着她瘦小而不停颤抖的身体,突然力不从心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想说些什么。最后都沉默了,只有向澜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时有起伏,声声断肠。
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会好好教训那个可恶的程子扬,让他知道当一向坚强乐观、从来没在她们面前落泪甚至只是吐露忧烦苦闷的向澜,此时所遭受的痛苦。他不懂珍惜就算了,为什么还能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让向澜,他的青梅竹马情何以堪啊!
那一天,向澜离开了,她没有微笑地看着他们,只是静静地望着不远的地方,眼里蓄满了无名的空洞和稍稍释然的松动。
玉琦和晨曦、林桓分别拥抱了向澜,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告别话。而晨曦则强忍着将要流出来的泪水,脸上依旧挂着温和晶润的笑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地抖动着,像是雨后停在花蕊上的白蝴蝶一般,慢慢地翻动着透明的翅膀。忽然一转身,晨曦慌忙用手小心擦拭眼眶的热泪。
玉琦没有落泪,只是眼睛红肿红肿的,似乎昨晚没睡好。
今天的她有些沉默,不似以前。是啊,寻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如此知心的朋友,相处的三年时间里,她们一起上课,一起到图书馆查资料,一起来萍水轩调侃,一起对付那些花心的追求者。。。。。。
人生那么长久,而她们才相聚三年就要离别了,隔着辽阔茫茫的太平洋,连望都望不到尽头的隔绝,碧水青天只是遥远思念的一个无聊的配角。
她不知分离原来如此近,如此仓促,在她来不及接受的时候,向澜已经要飞离这个城市了。
向澜看着在一起三年的知心好友,心里突然涌起无名的愧疚,压得她快踹不过气来,心中隐隐地抽痛着,而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她记得一次看玉琦的诗歌:“如果注定我们要分离,我会选择在一个静悄悄是我早晨,因为不想泪水爬上你的脸庞,流到我的心里,这样很痛很痛。。。。。。”所以她想笑着告别,至少让她们心里少几分分离的难过、伤感。
为了一个人,她却要背井离乡,远离了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远离了最亲密的闺友,如何让她们原谅自己啊!
向澜难舍地再望了一眼他们,终究在一声又一声的催促声中踏入登机处。
她不断地对自己说,不能流泪,也不能回头。而事实上,她没有回头,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就纵容一次自己吧,就一次!
向澜离开一个星期了,不知为何,玉琦总提不起兴趣做其他的事,心里缺少了某一种东西,空落落的,似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地翻腾,卷走一切的东西,却消除不了那空荡的寂寞凄清。
她突然害怕,可是却不知害怕什么,只是不想一个人踽踽独行,那样孤单无助……
正默默发呆的时候,语庆走了进来,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似乎魂游于天地之外的样子,不觉摸着她的额头。
玉琦一下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嗤嗤地笑了,似乎看到他,玉琦的阴霾不快就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语庆暗暗舒了一口气,调皮地说:“我还以为你呆了呢!下次别这么吓人了。我还好,万一慧姨被你吓到了,你赔不起啊!”说着还用食指戳戳她的额头,脸上像雨后的青山,染上了一层温馨清明的光芒,让人移不开视线。那修长的手指白皙而性感,指骨突兀有致倒像嶙峋蜿蜒的石灰岩小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语庆已经长成一个英俊潇洒、清秀温润的男人,而不是以前那个一直跟在她背后嚷嚷的少年。
怪不得晨曦开玩笑说:“你就和语庆有很大的区别,人家那么受欢迎,你就整天板着一副冷冰的脸孔,像全天下都欠你债一样!”
玉琦反唇相讥:“以前以为你温柔贤淑,大家闺秀,整个一个柔弱的淑女,谁知道人前人后就是小红帽和大灰狼、美女和野兽的区别!”
晨曦从此发誓不轻易惹玉琦了,可是每次紧要关头她都忘记了自己说过的那么重要的话,以至连连受挫,却依旧死不悔改。
玉琦这才想起来,淡淡地说:“你又没敲门?!”
因为语庆总是忘了敲门就进来,玉琦不得不一直“教育”他,进门前要先敲门,小学生都知道。而后来语庆真的敲门了,只是以后每次听到敲门这个词时都有点别扭,脸上像摸了浆糊,有点尴尬,有点僵硬。可能一直被说成小学生打击到他了吧,怎么也是高才生啊!
玉琦想着以前语庆被她训的时候尴尬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了。
语庆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只道:“你终于笑了!这一个星期,我以为家里搬到南极了!”
看似责怪的言语,落在玉琦心头却泛起一阵暖意。
“对不起!”只这一句话可以表达她的心情了吧,知道语庆担心却不敢直接来问,只好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想让她笑笑。
语庆愣了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摸摸头发笑道:“没什么啦!”
他的笑容如三月的春风般和煦温和,阳光一缕一缕的照射在刚从清晨中醒来的深林,朦朦胧胧却有中让人舒心的清凉静谧,仿佛知道了下一刻就会看见久违已久的晨光。
玉琦拉着他的手说道:“呆着闷,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语庆巴不得呢,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却还是板着脸训道:“你也知道你有多久没出来活动一下了。”
澄澈干净的眼底染上了些许怒意,口微微张着,却又止住了在嘴边的言语。算了,他还是无法训当下此时正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的姐姐,只好无奈的说:“走吧!”玉琦这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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