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驾着云头飞了两天一夜,才将将赶到北冥之海。我尚记得那日天光一片大好,玉宇澄澈,阳光洒下来照着悠悠碧水,渺无天际。我满腔欢悦独自在那沧溟之水的岸边坐着,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却没有等到有鱼儿化鸟而飞。
我正暗自惆怅之时,水花翻滚,我以为是鲲鱼要出来了。立时瞪大了一双眼睛,巴巴的瞧着,却见着那如水的月色里,悠悠碧波中走出来一位翩翩少年。他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袍子,滴水不沾,海水洗过的一双眼睛清亮有神,薄薄的嘴唇显得有丝倨傲。
我惊的站起来,上前就一把捉住了他,“你就是那个鲲鱼么?”
“……”他呆了一呆,似乎没反应过来,问,“什么鱼?”
我大老远瞒着重明赶过来看,此时若是灰溜溜回去了,想必要被重明笑话。便急道,“鲲鱼,你不知道吗?可以化鸟的那个鲲鱼。”
他默默将我望了一望,没有回答,却问了一个风牛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看书么?”
看书?当然,我看了很多话本子。但我爹爹却说我不务正业,以至于课业也修习的经常不及格。所以,我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默默在心里想了想,才道,“当然。”
他挥了挥袖子,“那就回家把仙史好好翻几遍,上面都有记载,这已经是几万年前的事了。快回家吧,这北冥之海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后来,我翻遍仙史才晓得那鲲鱼早已化身为鹏,位列仙班,正是大梵天上的金翅大仙。为此,我回去与重明狠狠打了一架,彼此断交了整整三月有余。
而彼时我听到这少年说的话,却有些气恼,道,“你是谁?凭什么这北冥之海不是我来的地方?”
他抿着薄薄的嘴唇轻笑了笑,道,“蹑景,神宵派玉清真王座下第十九名弟子。可记住了,如此便赶紧回去吧!过一会,这里可是会有一场大厮杀。”
神宵派是四海八荒最负盛名修习仙法的处所,九重天上的仙官有大多数都是从此选拔而来,师尊正是玉清真王。想要进神宵派自然不容易,入门弟子要求甚高,譬如我便是打死都考不上。譬如重明,但他说他是不屑那些繁文缛节。
“大厮杀?”我那时年幼心中一派纯真,哪里想到北冥之境的凶险。重明只同我说北冥之海有鲲鱼化而为鸟,却没同我说有许多凶残的神兽,而且很大一群。这北冥之境人烟稀少,凶兽秉承上古神力,天性凶残。
蹑景便是玉清真王派来北冥之境,在此历练修为。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听蹑景这么一说,我就没有离开而是偷偷的跟在他身后。
这便是那孽缘的开端,想来若是我那时走了,也不会牵扯到后来的事。只不过,身在其中我无力参破其中的玄机,便只能跟着命格的脚步往前走。
不多时,那惨白的月色里便多了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那些家伙露出雪亮的獠牙,对着那惨白的月亮嚎了几嚎。我这才晓得,原来确是一群饿狼。不过听着这声音,显然是饿的狠了,此刻个顶个的凶相毕露。我躲在一颗茂密的大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场面,哆嗦了一下,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待那当头的一只凶兽往前一窜,翩翩少年手中一道白光闪过,立时便挑出一道飞溅的鲜血来。血腥味随风一散,瞬间刺激得这些凶兽兴奋起来,绿幽幽的眼睛像是都带上了血色。一场大战拉开序幕,端端的是腥风血雨甚是惨烈,本仙那时尚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却见那少年握着宝剑,面容冷清,抿着薄唇,身姿矫健,血雨腥风里自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风骨。那剑光如同一道闪电,霎时劈开了本仙尚自懵懂的一颗芳心。
可是这样石破惊心的开端,确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情伤,本仙如今想来也无可奈何。
可饶是这翩翩少年再是勇猛,也抵不住这群凶兽狼多势众,更何况这些凶兽又秉承北冥上古神力。因此,我眼见着其中一只一个饿狼扑食便衔住了他的小腿,立时撕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来。
本仙一向心软,立时热血沸腾的从树上纵身跃下来,加入了厮杀。我看着他血肉模糊的一条腿,担忧的问,“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可那翩翩少年却仿佛没有感到丝毫痛感,面不改色的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绑上。突然,他眼睛往我身后一看,雪亮的剑光便贴着我的脸擦过去,立时削下来一绺头发。我往身后一看,地上正躺了一只血淋淋的凶兽,獠牙在月光里泛出一丝冷光。他道,“你怎么没走?”
我握着青翎剑指着那群凶兽笑道,“你该庆幸我留下来没走。”说着,我便腾身飞了起来,手中华光顿现,立时削下那飞扑过来凶兽的半条腿。我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不然怎么来帮你?”
蹑景眼里泛出一丝笑意,低笑一声,“倒是有几分胆色。”
我俩并肩在这北冥之境厮杀了一通,到天光微明才将将鸣金收兵。因着这个缘由,便有了一些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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