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之日,静兰精神抖擞坐在马车里,偶尔撩起车帘和跟在外面的人打招呼。
舒雅头戴阔沿草帽,以轻纱覆面,解决了瞳孔颜色的问题,骑着自己的千里马,心情舒畅。
莫惜言一如既往像一块行走冰山,周身的寒气让旁边的於斐烨格外嫌弃。於斐烨转过头,听到白家父子的争论。
宽大的马车门敞开着,白悦彬与白易中并排坐在一起,对着马车夫后背指指点点。
“这个太瘦,不适合生育。”“挺好。”
“这个漂亮是漂亮,奈何没有辨识度啊。”“挺好。”
“有特点的美人倒是有,但这个家世——父亲是杀猪的?算了!”“挺好。”
“那个怎样?簪着绣球花簪子的姑娘!清丽脱俗!家世也好!”“挺好。”“爹!”
白易中忍不住抱怨:“我说您除了挺好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白悦彬抿了口茶,眯着眼睛,指了指某个方向。
白易中立刻望过去:“这。。。太中庸了吧!爹,你觉得。。。”
“好。”
“这。。。”
这回倒真没有说挺好。白易中决定无视父亲,自己做决定。
听到白家父子的争论,於斐烨的好奇心又上来。他牵动缰绳靠近静兰的马车,问:“老白和他爹在干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白大人在海选美女。”
“选什么?”
“美女。选出五人送进宫参加选后礼。”
“不是吧!这也没有人啊!”於斐烨望着前头护送队伍的马屁股,一脸茫然,“都没有人还选什么?选女鬼?”
静兰一下子笑了:“他们能看得到河阳城,因为有千里眼。这能力有大用处,就连朝廷有什么急事要通知,也能派上用场。”
“怎么用?”
“禁宫里头有根安天柱,高百米。有什么急事要通知,便派人举着诏书爬上去,将诏书对着东北边亮一亮,白大人在自己家后院就能看见。”
“这都可以?”
“提高行政效率嘛!”
“既如此,别的城岂不吃亏?且不说太名城位于海中,便是归舟城与石然城,虽处大陆却离得这样远,那边河阳城事情都办完了,这边不还没收到消息吗?”
“有李大人在。她日行千里,要传递消息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静兰想了想,又补充,“许长生是顺风耳,若是平常消息,只消找个大嗓门的太监喊一嗓子他就听得到。太名城虽处海中,但陆大人家世代为阴阳师,以式神通传消息比李大人还要快。至于东临城。。。尚大人就得受点委屈,或是借助陆大人的式神,或是通过白大人获知,总归是要慢一些。”
静兰说到这里,轻声叹了口气:东临城被压抑得太久,此次许长生空出首辅之位,尚锦关必定千方百计要收入囊中。还有皇后之位,那位尚品音又如何?
万望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自然不会。
至少对尚品音而言是如此。
在马车上颠簸近一个月,终于赶在二月中旬之前到达中央皇城,入城之后却发现低估了中央皇城冬季的威力,所带冬衣不够御寒。
尚品音抱着暖炉坐在圆凳上,看着贴身侍婢艾诺和艾尔帮自己整理床铺,轻声道:“你们忙完了这里,就去其他姑娘房里看看吧。若有什么需要的,一并告诉管家,叫他早些买来。”
艾诺应了一声,撵着碎步走出房间去找管家,艾尔将熏香放在一边,轻快走向尚品音,扶她坐进被窝:“小姐管她们作甚?只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皇上见了喜欢就是!”
“瞎说什么呢。”尚品音瞪了艾尔一眼,心道:这丫头性子耿直,口无遮拦,以前在府里看着还挺活泼,可若是当真进了宫,这张嘴肯定会惹大麻烦。反倒是艾诺,平日里总不吭声,交代下去的事却做得极为妥帖。他日若是真得选入宫,还是带着艾诺吧。
至于那一同来的小姐们,尚品音善待她们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不管怎样毕竟都来自东临城,进了宫,多一个姐妹便多一个帮手。况且,东临城的妃嫔多一个,别的城的女人就少一个。所以入宫之前尚品音就要将人情做足,为入宫之后的人脉铺垫。
及至傍晚,艾诺回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容貌清秀,眉眼柔和不张扬,说话轻声细语,与石然城那些粗盐磨出来一般的糙汉子不同,是个极其温柔乃至有些柔弱的书生。
尚品音有些疑惑:“请问您是。。。”
“在下管忍卿,奉辅政大臣陆大人之命先来驿站见过众位。众位远道而来,车马劳顿,不知在这里住的是否舒适,若有需要添加的物件,尽可以吩咐忍卿,忍卿定当竭尽全力为众位补足。”
管忍卿微微颔首,语气相当谦卑,倒让尚品音有些不悦。
“我们虽远道而来,该带的总归是少不了。有需要的,自己也会备下。你去回你们的陆大人一声,劳他操心了。”
尚品音自然不悦:仗着自己是首辅,竟以主人翁的身份居高临下送来施舍。
管忍卿抬起头,看了尚品音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与歉意:“是忍卿唐突了。”
尚品音更加不悦:“我又没有说你什么——总之,你去回了陆大人吧。今日太累,我想歇息了。”
“忍卿,告辞。”
管忍卿重新低下头,跟随艾诺走出房间。
一直到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尚品音忽然听到一声叹息。
回头看见艾尔痴痴地望着管忍卿消失的地方,一双细长小眼快要眯得看不见。
“傻丫头,看什么呢!”
尚品音伸手推了艾尔一把,手指却穿过艾尔的身体,扑了个空。
再细看艾尔,双手双脚已经开始虚化。
已经分心到连实体都不能维持的地步了吗?
看样子,真得有必要只留下艾诺一个。
尚品音赶紧集中精神,驱赶杂念。
片刻后,艾尔又恢复到平日的模样。
艾尔与艾诺,是尚品音制造出的幻象。
此幻象并非虚无缥缈,而是有着自己的实体,每个幻象还有各自的性格、容貌特征与思维方式,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只是有一点,这些幻象的源头来自于尚品音。尚品音用自己的能力制造出对自己绝对忠心的侍婢艾诺与艾尔,艾诺沉稳寡言,艾尔活泼直爽,两人与尚品音心意相通,能够感知尚品音的情绪变化。
也就是说,艾尔其实反映了尚品音的一部分。
她是活泼的,率性而为的,甚至,对仅有一面之缘的管忍卿,心生好感。
可另一方面,正如艾诺那般,尚品音是克制的,隐忍的,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感情。
这样处在对立面的两种人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尚品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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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歇息,三日后尚品音与同来的四位姑娘一起去城隍庙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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