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皇城发生了几件大事,一件事是督察御史他爹的坟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撅了!那些秉着好奇心的人乘着一张八卦的嘴,在市井中议论开来,多不过猜猜是哪个胆子大的盗墓窃贼,见老爷子刚刚下葬,憋不住了手痒痒,也就没顾及上什么职业道德。原本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件,议论个白天也便罢了,可事情的进展,越发的让人猜不透了。
第二件大事:朝中元老级人物,百里无被当今圣上连下三道金令,罢官免职,家中所有资产没入国库,戴罪入狱直至三天后于冥归路巷处斩!
这件事……需要个时间消化消化……
然而紧接着,第三件大事传入了人们耳中:督察御史他爹的棺材里,藏着一颗颗斗大的夜明珠……而在他爹的肚子里面……缝着一本账簿……在那本账簿中“榜上有名”的官员,皆被判处死刑……
所有的事情……超出了人们的理解范围……然而,这一切,是他们所知道的,也是仅能够知道的,全部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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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中自有一片安静,繁杂惹不进清心人的耳朵,聊一壶淡酒,且尽情享受这天高云淡。
他今天没有穿墨色的朝服,青蓝色更衬出他的淡泊宁静,一双玉手轻摇着墨色的扇子,长年儒雅的笑容,看不出他真正的喜怒。
站立在身侧的女子对这位温和的公子却略显敬畏,仔细的妆容不显华贵,犹有一番精巧,“公子,”柳明月带着笑,轻轻偏头,房中酒香弥漫,似乎更让他愉悦,丝蕊见过他高兴,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他一高兴,丝蕊也没有办法伤心起来,“与百里无关系甚密的官员无漏网之鱼,账薄之中皆有名册,一干人等皆待公子审决。”
伸手取来酒盅,微微额首,淡道:“好,”玉手轻轻握住丝蕊的小臂,带着温和的笑,“真是辛苦你了。”
丝蕊附身忙道:“为公子办事,岂敢称辛苦二字,”她侧眼看看立在房门的年轻管家,又抬眼示意柳明月,柳明月微笑着,摇摇头。
丝蕊似有些郁结。
“前些时候在蓝渊买了些东西回来,府中的账薄有些打理不清楚,”柳明月拍拍她的手,似感抱歉,“还要劳你帮我查一查了。”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房门前的管家。
丝蕊领了意,退房而出,走到门口时脚步顿顿,“我不大会理账本,在这方面确实不如容管家,还需要您帮一帮我了。”
“夫人哪里的话,”容楚俯身垂首,“这本是我分内的事。”
丝蕊临走时仔细关上了门,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许久,听不得什么声音。屋内,墨竹屏风动动,隐约映出个人影。
轻轻微叹,屏风后,一声抱怨:“和你说话真他娘的麻烦!”
“恩,”笑容不见,柳明月摸摸笑得乏累的脸庞,“和你说话真他娘的讨厌。”
“……”微顿,“我觉得你此时应该保持你笑面虎的姿态。”
柳明月想想:“和你说话用得着这样假模假样的么?”
“你也觉得你这样很假?其实吧,在我看来……”
“我只是觉得对着你笑,就好像在对着一只猪发牢骚。”
“……滚。”
柳明月没再言语,盯着屏风后面的人影,许久。
“姑奶奶帮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你连个谢字都没有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挑我的刺……”人影微动,似在扶着心窝窝哀叹,“下辈子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柳明月闻言貌似很痛苦地撑着头反思,屏风后面似乎觉得自己话说的重了,正想出言安慰,只听某人淡然道:“百里家还有个祸根没有除掉,你既然都帮我做了这么多的事,也不多这一件。”
“……我觉得你这样使唤我可能不太好。”这句话说的很对。
“是么?”柳明月喝口小酒,“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
“三天后处斩百里无,既然他们父子感情这么好,就让他们死在同一天罢。”
“百里赫连……”沉思片刻,“怎么?不是灭满门么?”
“百里无舍不得儿子陪葬,在大殿上磕头磕出了血,以他儿子身染恶疾为由请求陛下免了他儿子的死刑,改为终身贬为庶民,其子孙生生世世不得入朝为官。”几句话,柳明月说得无所谓,屏风后却渐渐没了声响。
许久,“既如此……也不必赶尽杀绝罢。”
“哼,”玉手捏着酒杯,一声冷笑,往昔的温和儒雅在他绝世的面庞上全已不见,只剩下冷酷和决绝,只五个字,轻飘飘又重重地落入耳中,“斩草,要除根。”
屏风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上面,“他曾说过和你是朋友,”顿顿,“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丝蕊她……也不在乎么?”
举杯的手顿下,他的话却说得毫不迟疑:“她会知道如何顾全大局。”
“如果她硬是要阻拦呢?”
“那就……”晃晃手中的酒杯,目光凝视着杯中酒,渐沉,“连她也要麻烦你了。”
良久,无声。
“早也该晓得你心狠,却不晓得你的心狠到这种地步,”叹息,“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罢。”
“告诉她,”他的话很轻,却比重锤砸在身上还要痛,“我要看看,她会对我忠心到哪一步。”
沉默
……
“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