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滞了一秒。
枯萎的藤蔓,细细的一枝,烟灰色纱帘外无风自动,仅余一个浅浅的影子落在她手背上,像个伤疤。
“没关系,只是订婚而已,我刚刚还说就算你已经嫁了十八次,我也决心让你第十九次嫁给我。”
英格拉姆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很快微笑起来,轻松地说:
“但之前没听你说过,我甚至不知道你有男朋友,这是什么时候定下的事?”
“前几天。”
细细的烟头在她手里被掐灭:
“又或是七年前。”
“我是否来迟?”
“你来的刚好。”
李文森抬起头:
“詹姆斯,年轻时没有迟到的说法,你现在以为的错过,都是新机遇的开始。”
“我从不相信后来的会更好。教授,你主人,我是你的客人,你摆了一桌宴席,一生只宴请一次,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英格拉姆抬起头,淡金色的长发在夕阳里有一种粼粼的光色:
“他是乔伊?”
“是。”
“你真的不远,走道一侧开着窗,对面有群山,大朵大朵云朵游过山岗。
而这一切在此刻,都是这个大男孩的背景。
他那样光芒四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山的那头,变成回音,变成飞鸟,飞到她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这种感觉,就像她曾看过的那些画面。2008年奥巴马在街头演讲,“yes,wecan”,他们聚集在广场上,或富贵或卑微,却在同一时刻举起手,为自己的祖国热泪盈眶;他们在深夜做企划案,支撑起自己在硅谷小小的公司,所有辛苦只为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渺茫梦想;他们相爱至天明,站在清晨的露水里弹吉他,等待心爱的女孩经过图书馆……
原来他们的年轻岁月,和她的,不一样。
李文森站在原地,忍不住微微地笑起来。
她眼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泪痕,只有微笑,却分明感到有什么液体想要冲破屏障落下来,落进底下的泥土里。
乔伊说的没错。
她爱过这个大男孩,她爱过他。
不是爱他这个人,而是爱他身上她失去的一切……那些变成飞鸟从她生命里飞走的一切,那些她就算拼尽全力,也永远永远无法拿回来的一切。
……
“你等着我!”
他忽然跑回去,几秒钟后又回到窗边,手里已经拿了一只手机。
“我知道你想找什么,文森特,我已经帮你找到了,那个muller……你再等等我,等等我,你先不要结婚,我会帮你找到你想知道到的一切,这样你就可以结婚生子了,不用一个人寻寻觅觅,也不用孤零零在黑暗里等待结局了。”
他一边朝她挥舞一边喊,眼睛里似乎也有泪水,笑容却像她初见他时那样张扬、耀眼、不顾一切:
“所以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文森,你再等等我……”
……
李文森弯起眼眸。
然而,还没等她把那句回答说出口,就看到远处不知什么一闪,一颗金色的子弹,倏忽划过漫天烟火夕阳。
如同一部被放慢了一百倍的老电影,英格拉姆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下一秒,他从二十五米的高处,向着山川与大海的方向,一头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