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的马车径自穿过宣元门,停在暖春门外。
“倾城,早些休息。”萧延晖坐在车内,帮她整理了散乱的发髻。他目光似水,被皎洁的月光映照得别样温情。
“延晖哥哥……”倾城利落地跳下马车,回头朝车上望去:“今日多谢你。”虽然她心中尚有许多的疑惑,但萧延晖救出她是不争的事实,而自幼的情谊也让她选择信任他是真心相救的。
“别想太多了。”他从车内伸出手,想安抚地揉揉她的头却发现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让他触碰不到。他装作无事地收回半空中的手,对她轻柔地说道:“日后不要再私自出宫了。”
她并非是私自出宫,但父皇的旨意却是私下的密令,纵使萧延晖与她十分亲厚也是不能说明的。
见她垂头不语,萧延晖以为她是少女心性贪图宫外的热闹。“宫外太过危险,日后若是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我会安排给你送进宫里来的。”只要她好好地在宫里,就不会成为别人的目标,就会是安全的。
“好。”倾城终于点点头,提起裙摆袅袅地朝暖春门内走去。
月光下的少女,轻盈的身姿如画般刻印在萧延晖的心中,许多年后他总是会回忆起当初的一幕。若是他当初就伸出手带走她,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事,她亦会好好地活在他的身边。
倾城回到栖梧宫时,容卿还未离去。嘉和在他的安抚下已经睡着,而他令孙道常取过来奏章,在正殿中批阅着。
烛火下的他,许是太过操劳,鬓间已生出些许的华发。他孤孤单单地坐在正殿内,身上随意地披着披风,捂住嘴压抑着自己轻微的咳嗽声,坚持批阅着奏章。
安静的正殿,失去了女主人的正殿显得格外冷清与孤寂。
“父皇。”她鼻子掠过酸涩,扬起笑脸快步跑到容卿的身边。“父皇,儿臣很想你。”遭逢那一场的变故,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父皇,再也见不到嘉和。方才有萧延晖陪着她只庆幸自己的逃脱,此时一见容卿才惊觉后怕。
容卿搁下笔,拍着她的手,笑容温和慈爱:“父皇一日未见到倾城,父皇也是十分想念你。”
“嗯。”倾城将头蹭在容卿的肩上,任由月光倾泻入殿,任由夜风悄然入侵,她只想这般依偎着自己的父亲,只想时光就停在此刻。
她未说她在宫外的遭遇,但容卿早已得了韩羽的暗报。萧成璋果真老奸巨猾,借由沙西灾祸之事暗地里囤积赈灾粮食,又鼓吹灾民造反,不动声色地消耗朝廷实力。他百般想查清楚萧成璋的计划,但派出的人全部都折了,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让倾城与颜之闵充当诱饵,再派韩羽暗中侦查,这才确认了萧成璋的整盘计划。他亦知晓,若是当时韩羽未能及时通知萧延晖,那么倾城的命许是就要交代在唐府了。
他真心爱护养育的女儿,如花般娇嫩的女儿,若是能有其他的办法,他是万万也不想让她去涉险的。可是……唯有她才能令萧延晖出面,萧延晖出面才能让萧成璋露出狐狸尾巴。
那个人,会不会因此而怪他呢?为了江山社稷,他曾将她拱手相送,如今亦是为了同样的缘由,他又让倾城去冒险?
会怪他的吧,不过只要将来等他也到了地下的时候,她不要不肯见他就可以了。
容卿微微地笑着,轻轻地拍着倾城的后背,如同幼时那般无言地安抚着惊慌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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