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雪从容卿薨逝的那一天起,一直绵延到他出殡的那日。晴空万里,白云微动,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却被京畿城内的一片哀嚎声所遮掩。
倾城并未扶柩出城,她站在肃清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望着出殡的队伍越走越远。容卿的陵寝修建在离京畿城不远处的北陵,嘉和端着灵位带领着一路哭丧的文武百官们向北陵进发。待他归来,他便要登基为新帝了。
无论生前有多少的眷念,死后都会成一捧尘土。眼下一路哭嚎的百官们,又有多少是真正地为容卿伤心?或者是哀嚎自己生平的不辛事?
倾城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肚子,她从不曾想到她父皇的死讯竟然会带来她孩子的生讯,她想是父皇怕她孤单了,所以特地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关于她有孕一事,朝中宫里暂时还没有其他人知晓。颜相那边自然是口风紧闭,嘉和她也是着重告诫过的,颜之闵和墨玉自然也不会外泄,而冯御正侍奉容卿多年已是心腹更不会将此事到处宣扬。
再等等,等到嘉和的帝位稳固,等到四海升平,她就可以安心地牵着孩儿回家了。她想,那个人会在公主府里等着她的,一直等着她的。他的秉性她是十分清楚的,只要他们之间的名分还未断,他就不会置她于不顾,哪怕是恨着她。
“公主,还是先回宫吧,外面到底有些冷。”墨玉在她身后悄悄地提醒着她,虽然太阳已经出来了,但地面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地融化,寒意依旧在的。
“好。”倾城裹紧身上的披风,带着身后的一众宫人朝宣元门走去。宫里还有许多事,许多人等着她去处理。
“颜相那边来消息了吗?”她压低了声音,向身侧扶着自己的墨玉问道。
“都已经办妥了。”墨玉亦是十分小声地回答。
那日见过舒柔和霍南霜之后,第二日倾城寻了守灵的机会便单独见到了颜若麟。嘉和年幼,她又毕竟是个女子,因此大事还是得找个人做依靠。颜若麟虽本人无什么大的才华,但颜家毕竟出三位丞相,在朝中根基深厚。最为关键的是颜若麟并无野心,不会觊觎嘉和的位置,使得倾城信任器重。容卿亡故,萧氏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是极为反常之事,倾城为了避免他们影响到嘉和的登基大典,便暗地里与颜相约定,由颜相私下联络京畿大营这两日开拔驻扎到京畿城外,以防万一。
“这样便好。”她话语声未落,脸色便是一变。墨玉见状,急忙将身边一直带着的小药壶倒出一杯,递到她的面前。她饮下那杯药之后,脸色才有所缓和。
墨玉将杯子重新收好,轻声埋怨道:“冯御正都让您不要太操劳了,否则身子会受不住的。”
倾城闻言,苦笑地叹气:“我也不想太操劳,可如今的情势你也看见了,哪里容得我有半分的倦怠。”
墨玉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她跟在倾城的左右自然是比一般人都看得更为清楚,诚如倾城所言,如今的局势是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哪里容得了倾城松口气。怨只怨,先皇走得太早了,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