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将敞开的窗户稍微带上些，天空里飘飞的白雪仍旧还没有停止的趋势，她怕这股寒意入侵进来惊了倾城。
明明是那么小小的一条窗户缝隙，倾城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人，他如松柏般屹立，任凭雪花停留在他的身上，染白了他的发丝。
唉……
她长长地叹过口气，终究她还是会输给他，她无法任由他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若是被寒风侵扰，将来怕是会落下什么病根。
“让他进来吧。”
她的声音刚落，墨玉就欣喜万分地推开屋门跑了出去。少顷那个浑身沾满了雪花的人便随着墨玉进到屋内。他在屋外着实被冷到了，此刻一进到温暖的屋内反而仍不住哆嗦起来。
倾城微微抬眼，墨玉便倒了温热的白水给他。
“你……”
“你……”
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互相重叠。颜之闵望着近在咫尺的倾城，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倾城裹紧手里的袖笼子，话语里有显而易见的不悦。即便是出席容卿的身后事，他也不必到这处来。因她之前在雪地里晕倒，墨玉便让宫人将她送进了就近的锦华殿。这处宫殿是自静贤太后起便成为历代太后的居所，而容卿并没有尊崇过谁为太后便空置下来，又因这处宫殿本就是自成一体，偏安在镜湖的一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显得更加僻静。
除了与东西两宫相隔有些远外，倒也不失去一处好地方，尤其是这里清净，少了外界的许多纷扰。
“你……还好吗？”颜之闵并没有回答倾城的话，而是凝视着她的面容。分开的这些日子，他气过她的蛮不讲理但更多的却是想念她的一颦一笑，如今能够再次相见他但愿能将她的样子全部，不差分毫地都刻进自己的眼里，心里。
“你如今这个身子还是先回公主府里养着吧，我也会让祖母和母亲再挑些人过来，毕竟她们更有经验照顾得更仔细……”
“不必了。”倾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自他坐下后便未曾再拿正眼瞧过他一次。“宫里什么都有，我还是在宫里养着吧。”
“可是……”颜之闵还想再劝说什么，最终却化成长长的一叹：“永乐，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倾城淡淡地一笑，如微风过境片刻无影。她转过头认真地看向颜之闵，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几次三番地要你不与李仙宛往来，可结果呢？颜之闵，既然你已愿意同我夫妻恩爱相守就不应再去招惹别的女子。”
“我并没有……”颜之闵顿了顿，他与李仙宛之间本就没有私情，此时也不想说出当日他是被李仙宛所纠缠，毕竟李仙宛如今已经远嫁这些事情也已经没有了意义。“永乐，兴平公主已经远嫁犬戎，我们不要再为了她而争吵，好吗？”
倾城冷笑一声，继续说：“颜之闵，我李倾城是堂堂的长公主，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再要一件别人碰过的东西？”
这话似刀，锋利地割在颜之闵的心上，以至于他的脸色急剧变白，毫无血色。
“永乐，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件别人碰过的东西吗？”他无法相信，从前那个对他柔情似水的永乐会转变地如此彻底，丝毫地余地都不留给他们。他就算再怎么说服自己，也期盼不了自己在她心中卑微的存在。
“那么你认为你是什么？”倾城依旧冷着一张脸，在他的伤口上又划了几刀。“不管我的身份如何，我都是父皇最疼爱的长公主。我这等的身份，你从前勉强能配得上，但现在却是一丝勉强都没有了。”
“你当真这么想？”颜之闵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这张他想念着的熟悉面容怎么能轻易地就变得陌生无比呢？她每日亲自为他着衣，亲手为他下厨熬粥，亲自为他缝着香包手绢……那些场景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里面的人怎么能就突然变了呢。
倾城轻蔑地扫过他一眼，不甚在意地说：“当然这么想的。我与李仙宛本就势不两立，她既然对你有意，我必定就不会让她如愿以偿。如今她已经被我远嫁和亲，你也就没了存在的价值。”
颜之闵听着这话，只觉得胸口上快速地翻涌着一股腥味。他靠着桌子起身，没有向倾城告辞便挣扎着离开。
“公主，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墨玉站在门口，望着雪地里踉跄着前行的人气得直跺脚。“您瞧，您把驸马都气成什么样了！”
倾城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水，有些凉了，她又搁了下来。
墨玉瞧见她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呼呼地转回她的身边，将她手边的水杯重新换了温热的。“您不是知道驸马和兴平公主之间是清白的吗？怎么还这样说来气驸马？您再大的气也该消了，现在这么对驸马，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以后？”倾城一边饮着白水，一边望着门外的天空。“我如今哪里敢想以后的事情，只要能将眼下的日子过得好便是不错了。”
至于颜之闵，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委屈与愤怒，可他就是那样一个执着的人，若是她不将话说得死些，他必定会三天两头地进宫里来劝她回府，时间一长她便再无理由继续住在宫里。
只剩下一个人的嘉和，他会害怕的，也抵挡不住后宫里女人们的暗算。她答应过父皇母后，她会照顾好嘉和的，也会守住这片属于嘉和的江山。所以她与颜之闵的那些儿女情长也只能暂时搁下了，但愿将来他们的和好不会有多少曲折。她想实在不行还有父亲可以做说客，或许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
她微笑着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腹部，在心中默默地对他说：母亲要与你父亲和好，可全都指望你了。
门外雪依旧下着，似乎没有要停的样子。倾城望着门外的景色，想象着未来他们和好时的场景，嘴角露出淡淡满足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