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藻忙行礼请罪,穆启笑道:“寡人记得这琴还是年幼时父王赐于你的,库房里应该还有剩余的琴弦,等寡人回宫后派人给你送来,二弟不会生王兄的气吧。”
穆羿若有所思地看着若藻道:“自然不会,方才王兄说淑妃能吟诗作赋,何不即景一首?”
若藻舒了口气,婉声道:“恭敬不如从命,臣妾咏以一首小诗向王爷请罪。”信口吟道:“青山无一尘,青天无一云。天上唯一月,山中唯一人。1”四句诗的相同位置使用了同一个数词“一”,将灵王超脱世外的气质表达的淋漓尽致,意境悠远。
穆羿目光一亮,拂过若藻面上,竟带着几许难以察觉的温柔。
晚宴十分尽兴,穆启带来了宫廷御酒“瑞露珍”,三人都喝了许多,夜宴过后,穆启嘱咐若藻早点休息,自己寻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处理政务。
人生地疏,若藻贪看月色,沿着亭阁,走过长廊,独自一人登上松木高台,吹风醒酒。极目远眺,竹影婆娑,松枝横空,夏虫如织,静谧怡人,不禁有出尘乘风,飘飘欲仙之感。
眼前湖水澄清,月轮荡漾,若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月下竹间立了一名青衣男子,正是灵王穆羿。
若藻涩然一笑:“打扰了。”不知为何,每每与他独自相处时,总觉得浑身不自在,穆羿慢慢踱步到若藻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若藻略略慌乱:“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同处有损清誉,若藻告辞了。”
穆羿一把将她拉回来,“你是怎么与王兄相识的?”他的行为和口气都是极无礼的,若藻不禁蹙眉道:“你先放开我。”
穆羿语出惊人:“王兄左拥右抱,你还不如和我在一起。”他说的率直而又情切,唐突而又仓促,若藻震惊地望着他,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王,王爷你,你喝醉了。”
穆羿全没听见般,低头想要吻她,若藻恍然醒悟,连忙推开他,飞快地跑开了。穆羿望着她逃离的身影,眼神寂寞如幽夜。
回到房间若藻仍是心绪难平,本能地想取出手帕擦拭额上的冷汗,手伸到袖管里,一下子怔住了,她的手帕不见了!若藻心急起来,一定是刚才急匆匆不小心掉了,可是也不敢回去找。
若藻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次日清晨,甫一出门,便见穆启和穆羿在山苑前的空地上射羿,箭矢出如流星,在阳光下划过银亮的光芒,回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无误地穿过鸣鸟左眼,“扑”的一声,鸣鸟应声落地。
纵使若藻不喜穆羿,也不禁暗赞一声:好一个回风箭!
岂知接下来却更让她瞠目结舌,穆羿跃下松木高台,挽弓搭箭,附身射水,“嗤”的一声轻响,飞羽箭贴着水面飘出,余势未尽,钉在了剑湖对岸一株松树上,箭矢从游鱼身上穿过,犹自摆尾,当真是箭无虚发。
穆羿收回弓箭,朝若藻望来,那深邃的眼眸让她想起他箭下的猎物,连忙移开目光,向穆启禀告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宫去,穆启只道她住不惯此处,她小产后确实要多加调理,便答允了。
光阴易逝,忽忽数月,回宫后再无灵王半点消息,若藻渐渐放下心来,想着那一晚也许他只是糊涂之举,酒醒后便已忘了。
转眼便是七夕,宫中免不了大摆宴席,筵席设在明德殿,殿前一潭碧水,清波澄澈、内植睡莲,片片碧叶铺展水中,花朵袅娜可爱,众人相聚观赏了一会这才入座。
筵席上觥筹交错,穆启和王后并坐在上方,若藻与穆启的桌案仅一步之遥,静妃和怡嫔宁嫔的筵桌相对,自姝影公主回到她身边后,静妃的心境大大改观,虽不大与人来往,起码没像从前那样孤僻寡言了。
殿内丝竹声声,乐曲飘荡,众舞女婆娑起舞,姿态柔美彷佛晚风杨柳,花絮逐浪。
膳汤后上了一品扒鱼肚卷,色泽金黄,软嫩鲜浓,若藻吃了两口觉得太过油腻便放下筷子,却听宁嫔“哇”的一声吐了起来,众人都是一惊,都关切地问怎么回事,宁嫔尴尬道:“臣妾失仪,陛下恕罪。”
穆启道:“身子要是不舒服就召御医来看,可别硬撑着。”
宁嫔忸怩道:“臣妾并没有不舒服,是,是有身孕了。”
众人一怔,王后笑道:“这可是喜事啊,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嫔平素口无遮拦,这会不由害羞起来:“前几天一直见不得荤腥,昨天才召了御医来看的。”
穆启喜道:“那赶紧把宁嫔的膳食撤了,吩咐御膳房做些清淡的饮食来。”
注1:出自清代诗人易顺鼎《天童山中月夜独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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