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见她看着他,边笑边说,“你怎么那么傻,跑着也能摔?”
楚灵歌回过神来就是一番气急,也不管手上腿上的疼痛,站起来就走过去,在男孩儿‘你干嘛’的眼神下,她双手一推,少年就在他哇啦哇啦的喊叫声中,掉到了湖里。
少年的头从湖里一会儿一会儿地冒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救命!救命啊!”
“笑啊。你再继续笑啊。”楚灵歌满意地拍拍手,“哼,叫你再笑本宫,还坐在栏杆上耍什么威风。”
楚灵歌刚转过身,就听到下面男孩呛了好几口水的声音,“咕噜——咕——我不会游泳!救命啊——”
她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看见男孩儿好像不像是装的,她开始慌张起来,“喂!你真的不会游泳?”
“咕——咳!骗、骗你是小狗!”
“完了,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知道自己闯了祸,楚灵歌赶紧喊起人来,因为她是自己偷偷溜出殿来玩雪的,身边没有带人,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她边跑边喊人,好在送膳食的一支队伍恰好在不远处,听到星云公主的叫声,太监宫女们纷纷赶过来,看见一男孩儿在湖里挣扎着,皆是一惊。
“啊!是楚大人的公子!”
男孩儿看起来已经快来没了力气,楚灵歌彻底慌乱起来,一张小脸花容失色,“你们快点救他啊!快啊!”
待救上来后,男孩儿已经陷入了昏迷。
楚灵歌摇了摇他,也没反应,只见他乌黑的碎发更是映得脸色苍白如雪,一双眼睛死死地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水珠。她忍不住大哭了起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呀!”她平日里坏事是做了不少,却也都是些小小的恶作剧,哪里想到要杀人呢?父皇再宠她,这次也绝不会轻饶!
旁边的太监压了压他的胸口,吐出几口水来,却也还是无济于事,跟要去叫御医的人小声说,多半是没戏了。
耳尖的她听到这句话,更是趴在男孩儿的胸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在这时,听见从胸口传来的笑声。
楚灵歌惊坐起身,看见他本来苍白如纸的脸上恢复了生机。身边的太监宫女们都是又惊又喜。
“诶,你叫什么名字啊?”他居然还能笑着问她。
‘咣’一脚,楚灵歌踢在了他的膝盖上,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你别走!你欠我燕鸿煊的!”他撑起上身,对着她的背影喊。
“臭蛋。”楚灵歌绷着小脸骂了一句,脸颊上还挂着没干透的眼泪珠子。她头也不回道:“你最好小心点,你已经惹上本宫了!”
身后的视线一直牢牢注视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树丛后。
是啊,那时候就是那样认识的吧!从此十年里,这个家伙总能出各种各样的方式气她、损她、害她,让她变成了一个人人闻而噤声的母老虎。什么她欠他的?分明是他不义在先,如没有他,她应该早就找到如意郎君了吧!
想在这当口,又是十年前同样的位置,她脚下一滑,身体失去重心,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倒霉吧?老天可真是爱跟她开玩笑啊。
下一秒,她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眼睛偷偷睁开,好奇一看,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就在洁白的飞雪中,那张恍如暖阳的英俊面庞上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声音更似山涧泉水般悦耳,“你没事吧?”
她一看,这个年轻的男人正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肩膀,而他脸上淡淡的呼吸,仿佛她都可以察觉。登时,从耳朵红到脸颊,她的脸上好像有彩霞。
楚灵歌的脑海里只啪啪啪地出现四个大字——如意郎君。
“噢,在下失礼了。”男人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之处,确认她站稳了便松开了手,“地滑,得小心。”说着,又是一个和煦的微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斗转星移,有三月春风,又好像有海底深处最美丽的游光。
“嗯、嗯……”楚灵歌望着这样一双眼睛,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直到那个声音的出现——
“楚灵歌,你在干吗?”
天哪!就不能有一刻,让她可以安安静静的做个美少女吗?
亭子上走下一人,楚灵歌扶额,“应该是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吧,燕鸿煊!”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他的名字,眼神更是如刀片一般飞了出去。
燕鸿煊头微微一侧,好似闪过了那刀片,一脸无辜道,“皇上命我进宫觐见,他还未下朝,我又在这里恰好遇到许久不见的好友,便来亭子一叙。那你呢?星云公主?”说着,嘴角似笑非笑,带着邪气。
男子听闻这几字,连忙行礼道,“小人不知是星云公主,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恕罪!”他修长的身姿单膝跪在地上,真是别样的风景。
楚灵歌趁机扶起他的手臂,甜甜一笑,“公子请不要这么说,刚才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扶,本宫早就丑态百出了。”
“哈!”燕鸿煊展开纸扇摇了起来,嘲笑道,“又是跑摔了吧?”
楚灵歌瞪他一眼,决定无视,接着眼波一转,“还不知公子是……”
“回殿下的话,小人名叫沈瑜。”沈瑜礼仪做的极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肯定从小家教十分严格。
沈家的姓?此时又出现在皇宫里,那只可能是……
“莫非沈公子是沈贵妃娘家的人?”
“正是。”沈瑜微微一笑。
燕鸿煊钻进两人空隙之间,那身板完全挡住了楚灵歌的视线。“沈瑜,雪越来越大了,我们去找个地方暖暖身子吧。”
沈瑜刚刚作答,楚灵歌就抢着说,“好啊!本宫也觉得有些冷呢。”说着,边用力推着燕鸿煊的腰背,心想,这个家伙是在存心碍事吗?!
“呵呵,星云公主从小身体就强壮的很,怎会冷呢。”燕鸿煊皮笑肉不笑地说。
“呵呵,沈公子,若不嫌弃,可到本宫的瑶光殿暖和暖和。”
“公主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只是公主是未出阁的皇室女子,小人不便前往公主的住处。”沈瑜带着歉意道。
“啊……是呢。”楚灵歌满脸可惜。
“所以啊,小人先行告退。”燕鸿煊拉着沈瑜离开了,他还回头冲她展开一个贱贱的表情。
“看来要从长计议了。”楚灵歌捏着拳头说道。
安平喜乐赶了过来,见星云公主一副誓要报仇的模样,仿佛有熊熊烈火在她周身燃烧,皆是不敢靠近。
从刚才唯一可以得知的,是他跟沈贵妃有关系,嗯,如此说来,倒可以借着今天回宫,去探望探望这位姨娘。
心里想道,口上便说:“安平喜乐,备行障,我要去沈贵妃那儿。”
安平喜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公主又在打什么主意,平日里,她可是对那些后宫嫔妃们避而远之的,说她们矫情的很。
公主所坐的行障,是一竿悬挑中央,竿下设障座,可以随所宜而置放,十分便利,而这是皇宫里才有的代步工具。
不一会儿功夫,行障停在了一处宫殿前,上写‘玉华宫’。
皇后早在楚灵歌三岁时便去世,她对母后的印象很有限,自懂事起,就知道后宫是由这位沈贵妃所主持,时过翩跹,沈贵妃俨然成为后宫之主了。向来她是不喜欢主动来拜访的,不过此时她对那位沈公子好奇的很,恨不得马上知晓他的事情。
待传报的太监喊完,一位风韵妇人从幔帐后徐徐走来。真是一位气质极好的女人,一举手、一投足,那是无限的优雅和风姿。连楚灵歌都看的有些晃神了。
“星云公主,是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呀。”
不知怎么,沈贵妃好像并不惊讶她会来似的,面上只是淡笑。
“闲来无事,便来看看姨娘您。父皇说了,要多跟后宫的嫔妃们走动走动,学学她们的风姿。他还特地说了,尤其是您,是最值得学习的。”
一番话让沈贵妃拂袖掩面,她笑着,一双眉眼还带情,许是多年来如此笑已成习惯。
“星云公主嘴儿真甜呐。”
“如此唐突来访,可有扰到姨娘休息?”假惺惺的对话,她楚灵歌是说不上的,但在皇宫长大,多多少少也学了几句。
“没有的,臣妾在和三皇子对弈呢。”
“哦?皇弟也在?”别把话题跑远呀,她是要来这里问人的。
“殿下,一同来吧。”说着,沈贵妃已经走到幔帐后面,楚灵歌只好跟随。
只见烛光点点,轻幔垂垂,一位少年在光影间背对着她,乌发整齐地系在玉冠之下,他正在整理棋子,单纯一个背影,举袖垂手间都像他母亲家的人,皆是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美感。
他一回首,一张带着稚气的脸庞出现,声音清脆脆的,“皇姐来了?”
十六岁的少年郎,还在少年与男子之间那条模糊的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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