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歌颔首微笑,对于这个皇弟,虽是异胞,但她从来不觉得生疏,少年身上的气质干净纯洁,令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皇姐快来,我适才与母妃对弈,老是破不了她的局。”楚向晚起身相让位子。
楚灵歌只得稀里糊涂地坐下,棋局就开始了。
楚灵歌本来棋艺就不精,和新手玩玩儿兴许还能赢,更何况此时怀揣心事,又逢沈贵妃这样的围棋高手,不出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几局下来,楚灵歌早就下的意兴阑珊,便开始打听道:“姨娘啊,今天您可有亲眷入宫?”
那沈贵妃懒懒地靠在塌上与她对弈,此时眼皮都不抬一下,闲闲地说,“是有的,怎么?”
“难怪,刚才在御花园碰着一人,名唤沈瑜,就猜是沈姨娘的娘家人。”
沈贵妃嘴角笑了笑,“不错,他是臣妾的侄儿。”
燕鸿煊、沈瑜聚在楚亦凡的殿里,围坐在炭炉前,品尝着楚亦凡收藏的好酒。
楚亦凡说道,“咦,怎么感觉许久不见星云妹妹呢。”
“呵,我刚才还瞧见了她呢。”燕鸿煊转着酒杯说。
“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星云及笄那天,她非要喝酒,结果喝完满皇宫耍酒疯。”楚亦凡谈起回忆乐事,哈哈大笑起来,“那天她当着所有给她来庆祝的人,包括皇上、嫔妃、皇子公主以及官员的面,站在桌上跳了段舞,别人拉她下来,她还踹人,谁拉就踹谁,把父皇气的呀。”
沈瑜听后忍俊不禁,“公主当真率性至极啊。”
楚亦凡喝了口酒润润喉,道,“一群人追着她跑,就怕她一不小心掉水里去,或者在哪儿撞了摔了。闹的宫里呀是鸡犬不宁。好在第二天,她就出宫住去公主府了。但从此,星云公主,那是名震天下了啊。哪有人不认识她的。”
沈瑜也轻笑出声,“果真是个孩子习性。”
见燕鸿煊没有说话,楚亦凡就说,“对了,煊弟有所不知,本来三年前那场星云的晚宴上,皇上想提议把她许配给你的,结果她一耍酒疯,皇上彻底当没了这回事,也没人敢提她的婚事。”说完,就自顾自地倒酒喝。
二人见燕鸿煊没有回应,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正暗自转着酒杯,神色复杂,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还好她发酒疯,不然我一辈子不就毁了么。”
然后,燕鸿煊又说,“今儿个这是什么酒,怪香的。”
楚亦凡就又开始巴拉巴拉地介绍起酒来。
沈瑜静静地望了燕鸿煊一眼,见他嘴角带笑地听着楚亦凡说话,不时点点头,但他知道,他没有在听。
柳府。
柳大小姐柳妙芙正捧着铜镜,左看看,右瞧瞧。
柳夫人从后面踱步上来,她也没发觉,看见镜子里出现个脑袋,吓的把铜镜一丢,直拍胸脯。
“娘,您要吓死您的亲女儿啊。”
“我就觉得奇怪呢,你怎么还没起床,敢情是一上午都在照镜子呢?”柳夫人挨着她坐下。
“哎呀娘~!”她撒娇道,“您说,我真的很漂亮吗?”
“那可不,我们家妙芙,那是全京城大家公认的美人,有谁敢站出来说不是啊。”
“那,那为什么他那天那么早就走了,也不过来同我说说话……”柳妙芙扁着嘴,玩着手指头。
“你呀你,真是我教出来的女儿么?这种事,急不得的。”柳夫人循循善诱,“你还小,男女之间很多事是说不清楚的,他昨天才第一次见你,哪能呢?不过这也说明,对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嘛。”
“娘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呀。”原来恹恹的柳妙芙,一下子来了精神,“我这么优秀,为了他,拒绝了多少亲事呀。我爹与他爹是一个品阶的,这不就是所谓的门当户对嘛。”
“可不是?今后,你们见面的机会还少么?好了好了,快下来吃早点了。”
“女儿知道啦!”柳妙芙拿起铜镜再次欣赏了一番,在自己的粉唇上点了一下,然后开开心心地下楼去了。
这天,雪天过后的放晴,阳光暖暖地从云层后面投过来,洒在红瓦绿墙,透过枝桠池塘,当真是个难得好的天气。
而一顶红色的锦轿就这样没有预兆地停在了燕府的门口,拉开轿帘,一个穿着水蓝色新衣的人儿从里头探出身来,一双秀气勾背鞋点着脚尖儿落地。
乍一看,以为哪家哪户的大小姐出门了,身边还跟着两个秀气的丫鬟,是了,楚灵歌不说话的时候,那副样子倒还挺能唬人。
开门的小厮上下瞧了她一眼,没有眼力见儿,张口便是:“你哪位啊?”
楚灵歌腰一叉,故意逗他,“我是你姑奶奶,让开。”
小厮赶紧拦住她,睥睨道:“闲杂人等,没有通报,不得乱入尚书府!”
“哎你怎么跟我们家主子讲话的?”喜乐上前抬手一点小厮的额头。
小厮怒道:“滚开!”
这时,小厮身后走出来一人,“怎么吵吵闹闹的?”
小厮赶忙垂首道:“总管。”
一身着暗色衣袍的灰发老头,定睛一瞧来人,连忙就要跪地,却被安平拦住了。
总管诚惶诚恐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旁边的小厮一听,脸色哗的一下煞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周身都颤抖起来。
“怎么?燕府本宫来不得?”楚灵歌忍住笑,故作严肃道。
“当然不是。快请进,快请进。你这个狗奴才,公主殿下亲临都不知道。”总管转头对跪拜在地上的小厮指责道。
“别说他了,只是以后待人需客气一点儿。”楚灵歌说。
“是是是,小人定当管教。殿下请进。”
楚灵歌走进燕府,径直就往燕鸿煊的厢房走去。总管跟在身边有些汗颜,“殿下……还是让老身帮您去叫少爷吧……”
“怎么了?”
“少爷他,他还没起呢。”总管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哼,这个大懒虫,都日上三竿了。我帮你去教训教训他!”说着,楚灵歌一挽袖子,大步迈去。
“这、这不太好吧。”回想起少爷昨晚从宫里醉醺醺回府的样子,他就惊怕起来,若冒犯了星云公主,可怎么了得!
“公主、公主……”总管追了上去,却被安平喜乐两个人挡住了,喜乐眨眨眼说:“总管大人,我们家公主有事要和燕公子说,外人不方便听的。”
安平温和一笑,“还请总管大人止步。”
楚灵歌哼着小调,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厢房门口,推开方格雕花檀木门,里头的昏暗令她皱了皱眉头,她返身左右瞧了瞧遂将门合上。
她走着走着,看见里间的床榻上,一个睡梦中的人正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得不说,安静睡着的燕鸿煊,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竟叫她有点移不开眼呢。不过……
楚灵歌的眼珠转了几转,压抑住内心的欣喜,小声自言自语道:“燕鸿煊啊燕鸿煊,这次你也得栽我手里了罢!”
说着,她轻手轻脚地蹑着步子到一平头案前,上面整齐地摆着文房四宝,一张写过的宣纸映入眼帘,上文: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楚灵歌读完,忍不住吃吃地笑了出来,这小子居然写这种诗,莫非他也有了心上人?看了眼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用指畔磨了磨嘴唇:“有心上人居然不告诉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一定要叫他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放回宣纸,她拿起案上的毛笔,沾满浓浓的墨,笑嘻嘻地来到床前,“燕鸿煊,你不仁,我不义,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说着,提笔便是一顿恣意挥墨。边画,嘴角边忍着鼓鼓当当的爆笑,忍得脸都红了,结果手下一重,戳了一下,床上的人皱了皱修眉,嘴角轻吟了一声,教她紧张得立刻把手中的作案工具扔的远远的。
接着,他的眼睛缓缓睁开,还带着初醒时的迷蒙,没想到,平时最喜欢欺负、捉弄她的人,也会这样的一副无害的神情!她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见他的眼珠要转了过来,楚灵歌立刻背过身去,心下突然又上一计,用温温柔柔的语调说:“少爷,您醒了。”说完,就忍不住呕起来,真是恶心死人了,也亏男人们都喜欢这套。
床上的人一愣,扭头迷迷糊糊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服装看起来也不像是府上的丫鬟,但他宿醉的厉害,揉了揉额角,便说:“给我拿杯水来。”
“是~”楚灵歌赶紧从桌上倒了杯水来,递给他。
燕鸿煊用手背盖在眼睛上,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接过水便喝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的话,已经午时了。”楚灵歌学的像模像样的。
“哦。”他喝完便把水杯给她,依然没看她一眼,却吐出两个令她挠墙的话,“更衣。”说完,就背对着她坐了起来,顺手已经自己把上衣解了下来,拿着它往后一伸。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少爷。”楚灵歌只得硬着头皮,接过他手上的亵衣。接着,抬眼就是一具光裸的上身映入眼帘,漂亮的线条、看起来很光滑的皮肤、紧实的没有一丝赘肉,构成了这教她脸红的视觉冲击。
楚灵歌局促地左瞧瞧右看看,慌乱地从衣柜里扯出一件里衣,就赶紧披在了燕鸿煊的身上,遮住了令人晕眩的景色。
燕鸿煊没有预兆地转过身来,一抬眼对上了楚灵歌惊慌失措的双眼。
时间好像凝固住了,楚灵歌一副要逃走的姿势还僵在原处,而燕鸿煊身上光溜溜地披着一件衣服,衣领大开,露出大片春色。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交缠、噼里啪啦。
“啊——!”
惨叫声从房里传出。不远处的总管周身一震,脸色一青,“完了完了,出事了出事了!”他害怕地看了一眼安平喜乐二人,只见她们笑眯眯地看着他,对这喊声充耳不闻。
“你你你——”燕鸿煊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双手正乱七八糟地合着衣服。
楚灵歌双手蒙着眼睛,自己先哇啦哇啦喊起来:“下流!无耻!流氓!色狼!”
燕鸿煊盛怒,一手抓过她的手臂,把她扯到跟前,“说!你来我房里有何企图!居然、居然还假冒婢女对我上下其手!”
“我呸!”楚灵歌睁开眼睛骂了一句,“谁对你上下其手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笑!”
“没、没什么。”楚灵歌捂住嘴巴,死死憋住自己的笑声。
燕鸿煊怒色更增一分,“你这个女人,色胆包天,我要跟皇上说去!”说着,起身就拖着她的手臂不松开。
“你给我放开,是你自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亏我还好心给你倒了水呢。”
“也不知道是谁让我这个样子!”见对方一副不解的样子,他赶紧咳了咳说,“总之,你猥琐在先。”
“你睁大眼睛瞧清楚,你面前站着一个清清白白、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人儿!猥琐?我看是你吧!”
“你给我讲清楚,我哪儿猥琐你了?”
“哼!二话不说就在人家姑娘面前脱了上衣,这不叫猥琐,那叫什么?”
燕鸿煊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他忘记了一个千古流传的真理:千万不要跟女人讲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