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群从马厩里牵出两匹马,将一只的缰绳扔给伊画。自己却先拍马走了。芭蕉观门外天神伫立,铁马依门,橘香袅袅,碎一湖幽柔。他满怀欣喜的下马,向观内巫女询问道:“听说你们这的铜铃铛可以消灾祈福,此事当真?”“此言不假,先生,您需要吗?”“我要最大的,两个。”“稍等片刻,待我将相依绳系在上面,您便可以回家挂在房檐上,驱鬼驱魔。”
望着天边的残霞,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哀愁。心中思量,也不知唐朝杀戮延续何时,我们新朝疆土巍巍屹绝,淳厚朴化,只是不大留情罢了。
伊画身后追来,满脸的汗。屹群收了铃铛之后调转马头来到伊画的后面。笑道:“先生可再来一首。”经过韶千的一顿打骂与屹群的一番戏弄,伊画心中悲痛,也顾不得许多,破开了嗓子说——
什么风雨也不要,见山厌,见水厌,桃花再媚也煎熬——
你明了,别寻找,天天吃饱就见到,一觉睡到石头梢——
破连词,波连城,一曲忽梦,梦中孤倒。
缘深浅,念脚本,写诗是为谁,万年人独悲。
他掏出长笛吹奏,便与自己忧愤的心情合二为一。屹群听的话里有话,干笑两声。稍顿对他说:“这高官厚禄确实会改变一个人,心灵与眼神,但你看到的并非真相,我堂弟若不提醒你有不实之心,不正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君已生,任何事都可以干,如若能从画师的身份中解脱,我便可帮你成为他一样的人物,这仇也不必报了。”
伊画顿时失声痛哭,大骇大骂道:“奸人——奸人那——如此丑陋卑戾,还一通应世道理。我来世四十载,没遭过此种委屈,此种言论。我与你不是一路,马给你,我回去拿我的古琴。”“先生请莫走,见了圣上就好了吗?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今日你必须随我去宫中走一趟,看我如何让九五至尊与我巅峰对决。”言罢笑了。“兄台,莫哭了,人生无非生老病死苦,你何必掉入那闷闷骚骚的求不得之深渊。独自做个清白人物,和世界说再见好吗?有了依傍才能活命那,你我与那朝九晚五的帝君是一样的。”
“你莫再教我流泪,我懂你说的是对的,我谢谢你又提醒了老夫,想我空烈一生何必去你府中遭这样的罪,我比不得你玲珑八面,贪求这生老病死苦之痛,你且日暮西边,我这边出家去了。”挤了几滴泪,伊画耸耸肩,问道:“我心肠狠毒还是心肠太坏。听说印度流传一部慈经,连对蛇都礼让三分,我们的君王像一条蛇吗?”“比之猛虎有余,不然如何让百姓听得年号作响。”“你为人如何。”屹群又问。伊画对:“比之蟒蛇有余,这般是否学得了你的驾驭之术,可否告诉老夫,何为帝王术。”
屹群先是眺望远处的风景,而后胸腔一阵黑郁,张口问道:“我若为千古之君,你可愿助我。”“那是必然,心中早有此意。”“开个玩笑罢了,对现在的身份也已厌倦,唯一眷恋的是母亲为我找的未成年伴侣。望着她每日欢声笑语就足够了。”
“不谈这个了。请先生回答我一个问题,橘子和桃子哪样好吃。”见岸边有一垂柳,屹群说着就停了下来,喝着两岸微微铃动的风。伊画答曰:“您见抬头景,是杨柳好喝还是柳絮好喝?”“本来为一物,何处比红尘。”屹群不禁动容。抬起手摩挲两片杨柳叶,细看了纹路,起疑道:“采一些回去,看我的小花妖喝不喝。”
“老头子先前也曾有一女,不过感染瘟疫死了。生时总是和她的母亲争吵,二人互不相让,有时刀刃相见,我若不阻拦,也是悲剧一场。想来我这女孩子一生毫无作为,也没有值得人凭吊之处,比之她的逝去实为一种更大的遗憾。短暂的生命也不知流转至哪里,若是一直没有自觉,又有何脸面去见佛祖。概括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不为过。”
“先生眼中,生命是一朵花还是一条虫。我曾听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句子,但那日乾龙帝君新解道:“一女一温床,一夜一泻干。听着十分有理。最后总结人质龌龊如虫一般。莫非是对一花一木动怜爱之心,遂误得无上道理。朝闻道夕死则矣。罢了。”
“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伊画说。屹群忙道:“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花。”“那是你心中的花,实为虫魔之物,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拼拼凑凑。醒悟了吧。”
屹群突然对伊画升起一丝厌恶。淡淡说了句:“我其实听不得真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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