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援军到达百水城外围、距契丹军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城内的局势已相当严峻了。城内守军一个接一个地病倒,剩下的也是病歪歪没有战斗力。四郎站在城内,看着身边的军士几乎是被人扶着走路,心里一阵阵的颤抖,这样的战争真是颠覆了以前的所有印象。
都说战鼓敲响时,给人以英雄的豪迈、战将的英勇、以及上阵杀敌的向往。但身处其中才知道战争过后的肃杀。之前的高粱河一战带给他的是屠杀的恐惧,而此时他对自己的父亲兄弟有了难以言表的愧疚。
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们,原来自己之前都在执着于小事。
真应该早些回来……
这次他是和杨业以及几个哥哥一同出来的,一来是为安定民心,二来杨业的意思是战争是能使人成长的。他希望四郎能看得到战场的残酷。如果能回去的话,他希望四郎能帮他,毕竟这是杨家人的责任。
好在这是杨业的内心想法,并没有当中说出来。否则四郎就要当中和他发火。
我还没说要不要参军,你就替我做决定了?
走着走着,前面的几个百姓围成一圈,正在看什么。杨业走近一看,一个老妇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她周围的人却不敢上前,显然是怕毒物的传染。杨业看了看周围,没多说什么,上前去扶她起来。
这本是杨业的恻隐之心。可谁知,那看似痛苦的老妇人却猛地掏出一把刀刺入杨业的腹部,鲜血直流。这一刀仿佛就像个信号般,周围看似走路的百姓都拿起各式各样他们的武器向他几人动手。
杨家几人吃惊之下,也开始动手。杨业忍着痛道:“不要伤害他们!”因此大郎他们用的是枪身而不是枪尖,否则以杨家枪的凌厉,绝对会要了那行刺之人的命。
杨家人都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反应自是迅速。四郎一怔之下,也拔出刀来。当时怒火中烧的他只想杀人,听到父亲的话虽然更添火却也是执行。因此他只是摁住一个人问他:“谁派你们来的?!耶律斜还是其他人?!”
周围仍然在打斗,也不断有人向他冲来,却都被他身边的二郎打退。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不止一个人在呻吟了。
被四郎摁住的那人不知四郎是谁,但见他与杨家几个人在一起就知道他也是杨家军中人。回答道:“是下毒的人说的。他说只要杀了你们,他就会给我们解药。”
下毒的人?那个叫夏侯战的?四郎揪住那人的衣领狠狠将他摔在地上。“想杀我?告诉你们,也告诉那个混蛋,拿上真本事来,我等着!”
“四弟……”眼见四郎的情绪很不对,二郎出声唤道,又对前来的杨家军命令将所有行刺的人都带回去审问。不说别的,就是他们如何得到杀了杨家人就能得到解药的消息,就很是让人深思。
要不是有杨业的话在,杨家人绝对下狠手。
虽然杨业下令封锁他受伤的消息,但那一场打斗,以及后来杨家军总部急召医师,这是瞒不了人的。一时间,城内流言纷飞。有人说主帅受伤已死;有人说是杨家军召集医师商量屠城的事;人心惶惶,众说纷纭。无论哪一种说法都直指杨家军此次凶多吉少,不说别的,大战在即,主帅受伤,军心涣散,这是什么概念?
杨业受伤不能处理军务,杨五郎身为副帅自然当仁不让地挑起大梁。首先就是彻查军中流言何来。
流言这个东西,制止不住,但源头确实可以查到。杨家谋士认为,不单单是流言的事,还可能混有契丹奸细。必须得查出来,只是需要时间。面对这个需要时间的任务四郎主动请缨。倒惹得杨家几个人看怪物似的看他。
五郎不知四郎要怎么做,但既然兄长这么说了,那他就顺水推舟地将此事交给四郎。还不忘让焦赞孟良从旁协助。
五郎自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哥哥虽是杨家四郎,但在军中并无任何官职。况且,之前的耶律瑾已在军中有一定影响力。很多人都不接受这个陌生的杨四郎。如今有副将焦赞孟良相助,自然有一定的威慑力。而且,查出来这个事,四郎身上便有功劳,以后回京在官家面前也会不同。
当然,光是让耶律斜鸡飞蛋打白忙活一场,四郎觉得就可以出手。
杨家之中,若问谁与耶律斜结怨最深,不是耶律斜一直视为对手的杨五郎,而是杨四郎。可偏偏,耶律斜却并不了解杨四郎。
有任务在身,四郎自然忙着找出是谁向百水城的百姓传递那个该死的消息。和大郎他们身为杨家军有军人的责任不同,四郎是完全被那些百姓刺杀他父亲的行为给激怒了。只想着,找出是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焦赞孟良都是杨业的老部下,自北汉时起就跟随杨业。当年四郎也是跟着他们走过军营的,也萌萌地喊着:焦叔叔,孟叔叔。然而用二位叔叔的话来说,四郎这些年的经历足可以比拟其父杨业了,足足折腾了十几年。扯远了,回来。孟良焦赞一边安抚军心,一边开解四郎,一边擦亮眼睛寻找奸细。真是累成……了。
就在这三人忙着扮狄仁杰包青天的时候,城外援军却遭受了不小的挫折。
首先,是派出去的信使都被契丹军截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送回了援军营前;
其次,援军虽然有解药,但契丹军把百水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送不进去;
再次,援军想强攻进去,但对手是耶律斜。损失大不说,还没一定的把握;
最后,那个该挨千刀的夏侯战天天弄出什么毒来,还一套一套的,援军叫苦不迭。
几天下来,大家的心情就很沉郁。先别说别的,就是这么多人的粮食每天就能消耗那么多。没等想出来办法,自己的粮食没了,城内守军也坚持不住了。那大家可真是玩完了。
十分担心城内丈夫和儿子的情况,佘赛花的眉头没有舒展过。这天,她向崔应龙提出要去探探路,打探一下情况。
崔应龙放心不下师妹,自然一同陪着去。
师兄妹二人警惕地走着,佘赛花是战将出身,崔应龙与之同门。当一阵哨声响起时,两人立时警觉起来。不知不觉中,两人竟然走进了契丹人的包围里。周围挥舞着刀的契丹人慢慢靠近,前面不远处还有个相貌丑陋穿着怪异的人,手中拿着树叶放在嘴边。显然,刚刚的哨声正是他所为。
无论是佘赛花还是崔应龙工夫都不弱,虽然感觉这些人有些不对劲儿,但也没多想,只是上前迎战。
可是不一会儿过后,两人就知道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刚刚被打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契丹人在夏侯战改变哨声后,竟然又站了起来。虽然走得歪歪扭扭,但手中的武器却还是对准了两人。
这是什么妖孽?!打不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