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月初,甜丝丝轻倚窗台,收尽满园落色。月微微露出,似少女修理过的柳眉一般,泛着绵绵柔情。
手挼裙带,放目凝望回廊弯处,希望可以看到他那抹身影缓缓走来。连自己都惊讶何时开始依恋他。日久生情?说着有些荒谬呢。
呆想中,一阵脚步响起,她以为他回来了,匆匆打开檀木门。看见门前人时,盛着的满心欢喜一扫而空,只剩恐惧的惊慌失措。
他,他不是白木风,他是任炎……
无力放下抓门檐的手,甜丝丝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任,任炎,怎么是你……”
她的反应不知为何让他增了几分悲伤,苦守五百年只为等她出现与她再续前缘,却换来她如此疏远的对待。知我者谓我心忧,这句话在他与她的世界已经不可能构成了吧。
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任炎只想在今晚有一个了断:“嫣儿……不,你不是我的嫣儿了。丝丝,我没有恶意,只想你满足我一个愿望。”
甜丝丝慌乱了,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今晚,离开白木风一晚,再做一次只属于我的嫣儿好不好?我发誓,绝不对你做任何出格的事,只求能见嫣儿最后一面。”
听到最后一句话,她无奈自嘲。事事总关情,华伦为心柔柔火海丧命,因情;心柔柔为华伦险些服毒自尽,因情;如今任炎为冥嫣而哀求于她,还是因情。自己一个无情之人,何以拒绝?
“走吧。”五百年的光阴此刻已覆水难收,永恒这个词根本不存在,也不曾存在过。
桌下的狐狸在两人身后踩着轻步,灵巧的穿过几个房梁,落在白木风身前。白木风在柔和的灯火下批改文书,星子的光芒在琉璃瓦上洒下一地碎琼乱玉。
狐狸跳上桌案,啃咬着他的衣袖,硬是阻止了他的办公。
“狐狸,你怎么来了,不在房里陪着丝丝?”它如翡翠般的双目中流露出惊恐之色,咦咦叫到:“姐姐跟一个叫任炎的男人走了。”
话音刚落,某狐狸就被一身怒气的男主拎起:“哪儿去了,带路。”
手骨被他不经意的捏的咯咯作响,好,很好,大晚上的拐走他的王妃,他倒要看看任炎究竟要做什么。
火光微微映着她清秀的面容,月华如水,风过拂衣,两人只是静静相坐,无话可谈。
“白木风对你好吗?”
含额点头,粉唇微勾,甜丝丝往火堆里多添几支枯柴:“嗯,挺好的。”
深知她已不再是自己的嫣儿了,却始终紧揪那一缕信念,不忍放手。也许自己将她推出法阵就是一个错,苦等五百年是一个错,和她坐在这儿无话可谈也是个错。一步错,步步错。
“知道幽系种族的禁术吗?”任炎的手扣住了自己的心口,那心跳似乎每跳一下,便会减弱一分力度。幽系禁术,窥测未来。使用者死后必须得烈火焚魂,封印在传说中第‘十九重’地狱,不得轮回。
甜丝丝的动作僵住了,恐怖的念头冲击着她的意识,他为她使用了禁术……
“你……”
“放心,我怎么会傻到使用禁术,我还想待在你身边守候你几年,到时候白木风那小子欺负你了我帮你出头。”他很喜欢她的一头青丝,卷鬓轻饶,总能一滑而下,重新披散。她也不再动,他想说什么就说吧,当自己还他最后一个依靠。
任炎何不想带心爱的女子远走高飞,可此生终究对她有情却无缘。如今往事悠悠。楼前水,肠断东流。旧物思看金约腕,玉搔头。
“你带了梳子没?”
她一愣,从怀里掏出一把木梳,递与他:“你要梳子干什么?”
任炎来到她身后:“听闻你嫁给他,连一句天长地久的祝福都没有,今日我为你补上,好?”
甜丝丝掩唇一笑:“这种事是母亲为女儿梳头并祝福才有用吧,你一个大男人,难免有些牵强。若你真想为我梳,我不就乖乖不动让你梳好了。”
手中的桃木梳似乎还透着她带来的清香,栀子,她亦如栀子般纯洁。木齿插入她的头发中就仿佛插入水中,一梳便下,光亮柔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他多想让时间停在这个时刻,他多想这个晚上没有尽头。可这仅仅是他想而已。在任炎眼里,她是诗三百首,她是桃花万多,她是蔷薇花上的刺,她是他活下去的无尽期。
不,他不想放手!
“丝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他蹲在她的面前,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甜丝丝挣扎着:“任炎,我不是你的冥嫣,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那你告诉我你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肯接受我?我为你偷练禁术,堵上自己生生世世的命运,窥测自己的未来,只想看看还能在你身边留存多久,为什么你就不能跟我走,知不知道我为你而施法,你若和我此生相守禁术就破解了!”
她站起,颤抖的手扯开他的束缚:“不,你不应这样,为我你不值得这样。”
“我的王妃你借用了这么久,借够了没?”轻烟薄雾,萧萧沙鹭。他迎风而下,月光耀着他手上的寒弓,光闪,风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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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赖在你的身边就好。最起码她是这样想的。
“木风,若有一天我死了,你想娶谁做你的新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