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很远就发现了我,然后在光环里对我恭敬地点头,温和一笑,再从我的窗子底下走过去。我也对他笑,点头,并没有说话。可是分明就像说了一样。当天晚上,我就失眠了。第二天清早,我忙忙地起来走到店里,早早儿就坐在那个地方,布置得很好,然后再把那盆黑墨玉摆在窗子里。而且那天,不瞒你说,我还穿上了我认为最好看的一件裙子。好好地化了好几遍妆,从中午一直不离身地坐在那里等待。
果然,下午五点半左右的时候,我望见他仍然从夕阳里向我走来,披着一身的霞光。我看见他,连呼吸都快要不均匀了,但还是强迫自己伪装。看他向我走过来,又是向我点头,然后再走过去。我也是,只要他点头,我必然也要对他点头。后来我发现我们点头的时间就是他每天下班的时间。
青蓓,你大概不会想到,从我们相识以后,这种日子,我们一直坚持了多长时间。二年半的时间。确切地说,是从你离开四个月以后,他每天从这个窗子下面走过,我每天都在等他,然后就是那么微微一笑。就这是我二年多的全部内容。其间,他也许会由于某些事情而消失几天,但是却从没超过十天以上的。而久别后的重逢却让我们之间的笑容来得更加醇厚。”
“呃,我说姐儿们,你停下。”青蓓终于忍不住了:“这未免也太叫人不可思议了吧。你们坚持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就不能表白呢?比如说你请他喝个茶什么的,一来二去不就认识了吗?这么长的时间,点头算什么,难道就这样点到老吗?这算什么呀?”青蓓笑了起来。
“见了。青蓓。不仅见了,而且结果很惨。”舞圆灰暗地说。
“很惨?这话怎么说。这么大的事,应该高兴啊。”青蓓又来了兴致。
舞圆叹了口气,说:“说来也很巧,可能我命该如此吧。有一天苏庭安就来到店里,那时正巧是他快要走过来的时间。我当然坐在这里等他。苏庭安来到我身边。当时他喝了点酒,有点醉意,就抱住了我。我一看不好,起身想把帘子拉起来,然而这时候,他已经来到窗下。真地是巧之又巧,就在我起身想要把帘子拉起的时候,苏庭安按住我的身子,强制性地亲了我一下。
我呆了,一片空白。一眼看见他恰好站在窗下,也是呆呆地看着我。这一幕很突然。但是,他很快又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似地,飞快走过去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几乎是难以承受。这让我混乱得不知道如何才好。
而后一连几天,我没有再看到他。到了第五天,他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但却不是在楼下,而是在店里。并且他身边还陪伴着一个人。当我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我的脑子几乎要崩溃了。你肯定想象不到我看到了什么。跟他在一起的人叫柳汉,他是苏庭安身边很得力的一个助理。我是认识这个人的。
他们俩个一起来到里面小坐。谈话的时候,很快便让我得知这个人就是苏庭安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所以,这时,我已经不难理解当他看到我和苏庭安在一起时的那种惊诧表情。而我,也已经很清楚地预感到我和他之间的未日快要来到。但是他这个人也很能掩饰。
那天,他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愉快的心情。我们在一起喝茶,还吃了点梅花糕。他仍然表现得很恭敬。他很会说话。说出来的话叫人舒服。我不知道他此行来的目的,但是我想他肯定是想向我说明他是苏庭安的人,因此我们之间可能无法逾越这道屏障,所以这段感情也很可能要必须终止。所以他是向我告别来的吧。我想。
可是第二天傍晚,当我刚想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上等他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楼下,他血红着眼睛坐在一张木椅上直呆呆地看我,手里拿着一只破酒瓶。我吓坏了,赶紧下楼。我来到他身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竟然笑了。他对我说,不好意思。我第一个女朋友的影子时常会来打扰我。现在看见你,我不由自主就会想到她。真地很对不起。说完他哭了。
他当时真地哭了,象个孩子。我说你不要哭,我们都很想回到过去,但是上天不允许。我们也只好坐在这里笑一笑吧。他喝了一口酒,又笑了。然后掂着酒瓶子离开我,以后又是好几天,我没有再见到他。
我以为我永远地已经失去了他,可是又停了些日子,有一天,我搬了一盆白色的牡丹花到窗台上,这时候,忽然又看见他穿着一套蓝色的套装,站在太阳光里向我微笑。我一下子差点跳起来。他向我摆了摆手,说,我不喜欢白玉兰。我怔了一下。他说,我可以上去跟你说几句话吗?我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于是他走上楼来。
那天我们第一次单独坐在一起喝茶。我给他沏了上好的龙井,他喝得很开心,气色也很好。但是我仔细看他,他却瘦弱了许多。
一开始,我们说了些关于牡丹花的话题,他竟然懂得很多。他谈吐文雅而又稳重。后来,他不知怎么脱口而出,说了一句,我不喜欢白玉兰,我喜欢状元红。我听见他说状元红,就笑了。我说这种花象胭脂一样,的确很特别,很叫人喜欢。他说是的。我忽然恍然大悟,就说,你要是喜欢,我把一屋子牡丹都摆成状元红。他说好的,我很期待。但是……
他欲言又止,叫我心里怦怦直跳,但是我却很欢喜。那天我真是很高兴很高兴。
停了半天,后来就问他,为什么会喜欢状元红。他说,好男儿应该配带状元红,才能不白活一世。我说是的。于是他接下来就说,你能否在苏总面前美言几句,提拔我一下。我到时披了状元红,一定会来找你。”
“他当时真地是这样说的吗?”青蓓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