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蓓笑道:“你能承受吗?这句话也许我早就说给你了。对不起,我没有做到你托付给我的事,真地很对不起你的冠世墨玉。”
舞圆也笑道:“也许,你一直都理解错了。我的冠世墨玉是为了我心中一直久久郁结的那个梦,而并不是他。”
“哦。”
“青蓓,我们今天晚上可以一醉方休吗?”
舞圆的这句话仿佛一记明亮的钟声敲响在青蓓的耳侧,青蓓在那一瞬间把身子深深地震动了一下,然后转过脸来,浮起一点幽明的微笑道:“好的。”
舞圆看着她,也把明眸闪了一闪,握住了青蓓的手,深深地与密友点了点头。
四眸相对,都是微然一笑。然后俩个人不由自主地把脸转向窗外,清黑的天。舞圆忽说:“今晚一定是个好天。”
青蓓道:“会有一个好月亮的。”
舞圆把她的手深深一握,盈盈说道:“那咱们就买些酒来,好好在月亮底下再醉一醉吧。”青蓓低头道:“ 好。”
俩人又是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
于是便买了酒,俩个人来喝。那晚的月色果然是极好。
幕蔼低笼,月色绮丽,薄薄的妃纱帘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恍恍惚惚间,仿佛一天的柔河如缎,漫裹着灿若晨辰的秋水双眸,温亮润泽,缥缈在华彩流溢的花色云影中清淡浅笑,向着牡丹楼顾盼留恋。
舞圆穿月白微粉色睡莲窄袖小腰紧身褂,粉莲上夹着金丝线,线芯里却串着明色的珍珠,在灯下圆润而又晶莹。青蓓穿木兰青散花千云娇纱摆裤长裙,綘唇映日,气若幽兰。耳朵上珍珠耳环,晶莹剔透,左手却是艳丽的红玉珠串,饱满的珠子在腕子上缠绕了好几圈,过手背交叉缠绕,更显得,雅意悠然。
二人倚栏待月,将贵妃的绝世风姿尽展。那秀美的脸照在如镜的光滑桌面上,象荷花一样娇美。二人抖动出寸寸的柔肠,再次去打看婉约流彩的牡丹,只见一朵朵似盛金的烟云瑰目俏然。红的象胭脂,绿的象碧霞,白的象乳云。莹洁富丽的花瓣在千雪流转的灯下旖旎着佳人娇嫩的容颜,星辰般深挚的感情也似为烟气所笼罩而发出会心的微笑,于是,又一起转头去看,只见夜色空明,皎洁的日月洒下樱雪的芬芳,依稀当年白色梨花瓣飘落下点点袅影。
“舞圆,”青蓓终于轻笑道,举起手中的酒杯道:“舞圆,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谢谢。”二人一起,一饮而尽。
“这酒是什么酒,比我们当年的桂花酒要好很多。”
“牡丹红。”舞圆道:“那时候我们没有钱买好酒,现在有了钱,能喝点好的。”
“是啊,不要吝啬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要再仔细钱了。人生苦短,只这么短短几十年。”
“是,青蓓,你说的很对。我觉得我……可能连三十岁都活不过。”
“你说什么啊。”
“真的。”舞圆苦笑道:“我算过命的。”青蓓便举杯道“舞圆,为你长寿干杯。”
南墙上挂着织金的美人半透明白云木香菊轻罗扇,足有半人多高。宝蓝的五凤朝阳牡丹花水晶银亮屏风。那木槅窗上是镂空的兰花金雀图案,碧玉玲珑。如此云锦一般的幻影灼灼,却似乎深藏着一股深深的幽暗。
“我会死在你的前面。”舞圆奉杯说。
青蓓摇了摇头,笑道:“不见得。”
“非常见得,我可以向你说说我的理由。”
青蓓一怔:“从来没有听说过呢,愿席而恭听。”
“哦,你听我说。当年你和叶之云一场惊心动魄的情感大战,虽然以失败告终,但是你却挺了过来。看你现在,仍然前呼后拥,你活得比叶之云要潇洒得多。而我呢,你瞧!”舞圆凄然一笑:“你最知道的,我只因为得了一个相思病,就成了茶饭不思的这个样子了。所以,种种迹像看来,我怎么能拼得过你呢?”
“舞圆,其实你的想法未免太消极了一些。以前,你老是劝我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是现在为何又想不开。不见得,不见得你想的那个人,……他就是好的。”青蓓用酒杯捂着脸,狠狠地咬着牙,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现实和梦幻是有区别的。虽然一步之遥,可是那一步的距离,却就是天涯海角。没有过人的胆量和气魄,是不好迈的。那么艰难,你叫我怎么过得去?”
青蓓笑了:“你的比喻好。可是你的愿望只是愿望,梦想只是梦想。你永远达不到,那么,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青蓓困难地思索着,如何才能将这段话提醒得更明白,突然舞圆便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想永远达不到?”
青蓓怔住了。
“也许我会得到的。比如,在梦里。我睡着了的时候。”舞圆忽然幽幽地说:“青蓓,你忘了我的冠世墨玉,那花里的意思,就是死了都要爱。或许我死了,我心里所想的一切就会实现。”舞圆欢笑着说。
“好好的,怎么老是说死。真地好不吉利。”青蓓忽然黯然,将头悄然转向窗外。只见外面郎郎的一幕青色月影仿佛静然中安宁的玉女,摇摇撼撼扶飘直上,幻化成满天繁绸俏丽的梨花白。
舞圆忽然神往地说:“青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要去见叶之云那晚的情景吗?”
“记得,怎么会不见得。”
“我们一起躺在那里。那时我的心情你可能一点都不能体会,因为你满脑子所思所想的,可能只是去和叶之云相会。但是我满脑子所思所想,却尽是你站在楼上,对着叶之云撕碎那张名片的飒爽英姿。我看得很清楚,英雄,真真是女人堆里的英雄!所以我说自女娲娘娘开天辟地以来,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我那时披着月光和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英雄躺在美丽的花丛中,一起接受上天的垂拜,青蓓,你可知道当时我的心情?”
青蓓忽然放声大笑,说:“上天的垂拜,上天的垂拜,舞圆,你竟然说上天的垂拜!”
“是的。”舞圆说:“上天的垂拜,我确定!因为我们违抗了上天的旨意。所以,它只好垂拜。”
“可是,你的英雄几分钟以后就变成了狗熊。”
“英雄走的时候,我躺在花瓣上哭了很久。”
“英雄已经死了。”
“没有死。只不过变得面目全非。”
“或许因为她曾经违抗了上天的旨意,她必要受到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