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痴情殿外,星魂左右手各捧着一只会说话的兔子,还要防着脚边的大黄狗,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做什么好。忽然脖子上一阵冰凉,莫非这么快就有人拿着刀架上他的脖子了?来不及多想,一条围巾般宽大的花影绕住了他的脖子,一个硕大的蛇头快碰到他的鼻子了!吐着花芯子凶巴巴地盯着他,星魂吓得几乎窒息。
“救命啊!蛇!蛇!”两只兔子和花斑蛇被他甩得远远的,躺在石头上直哼哼,“疼死我了!哎哟!”
竟是一条手腕大的花斑蛇,足有一米多长,攀附在地面上抽起头望着星魂,又是惊又是怕,还簌簌发抖,连芯子都不吐了。
“你……你怎么会养这么可怕的东西啊?”星魂责怪地问明月。明月此时正窘迫地望着他,又看看趴到在地的花斑蛇,从容地把花斑蛇从地上抓起来,右手在它的身上一捋,像捋顺头发那样,咯咯的骨骼重整的声音传来,那蛇望着她咧了咧嘴,痛的翻白眼,又不能反抗,“哎哟,娘亲,轻点轻点!摔死我了。”
花斑蛇开口说话了,还称呼她为娘亲!关键是那声音软糯甜腻,像极了一个撒娇的小女孩!星魂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痴情殿太诡异了,明月不仅有一群动物儿女,还都是开口说话的!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明月温和地放下花斑蛇,满脸歉意地道,见星魂额头冒出硕大的汗珠,忙从腰间拿出一块紫色小帕替他拂去,“你没事吧?”
“你!你怎么会……”星魂几乎不认识眼前的女子,看来这些日子一来对明月还是了解得太少,包括她的血为何能解阴蛇蛊和望舒蛊,就连受了伤都能急速痊愈,这一切虽令星魂诧异她并非常人,但这次来痴情殿,万万没想到她也太反常了吧。
“你是说我这群小动物吗?我来给你介绍吧,这花斑蛇叫小花,是条沙漠花斑蛇,赤砂之蝎抓了它来做煅烧毒药的必备药引子,我见它可怜又还那么小,便救了带到痴情殿来了。”
“你……你连蛇也养啊!”星魂想不到素来翩然若仙、娇嫩如玉的明月竟有这份胆量,试问世上哪个女子不是见了蛇就跑,何以养在家里日夜相伴?星魂虽与赤练蛇紫陌有过同处一个山洞的经历,但那都是千百年前、甚至是前世的事,他可不敢。
“星魂哥哥,你怕蛇吗?”明月眉宇间掠过不为人察觉的失落,忙掩饰过去,“我乃修仙人士,在这世上漂流了千百年,只道是万物有灵而无罪,我们的躯体是不朽不老不死的,为了不令邻居们产生疑心,每隔十多年便要搬迁一次,在云荒漂流,与怪物无异。”
她的一番言论令星魂大为诧异,或许因为她已经成仙太久了,所以对云荒的生老病死总是看得格外通透,抑或是孤独太久了,才会救来这些小伙伴,痴情殿的日子才不至于那么冷清。
星魂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她眉宇间总挂着一丝忧戚了。地上那条花斑蛇也不那么可怕了,细细一看身体竟小了很多,只有手指大小,身体圆滚滚的,尾部顿顿的,连头都化成了像毛毛虫般的形状,脸上挂着两只又大又清澈的眼睛,睫毛长长的像扇子一样,蒲扇蒲扇地怪可爱的。
“这位哥哥,你可是怕我了?别怕别怕,我知道我吓着你了,娘亲不在我就随便变着玩,本想捉弄你一下的,没想到吓着你了。”花斑蛇缩着身子面含歉意地柔声安慰他,那声音听着粘软甜腻,真是骨头都要酥了,真想把它逮手里好好折腾一番。
“没!没!”星魂不知说什么好,有些语无伦次地摆了摆手。
“大哥哥,你别怕,这才是我的本体,刚才变成大蛇是吓你的。”花斑蛇掩着嘴咯咯笑个不停,似乎在嘲笑他的胆小呢。星魂试着摸了摸它的额头和脖子,软绵绵的一点也不凶嘛,看它那享受的样子肯定舒服极了。
“花绒就是这么调皮,像个小孩子似的。”明月见状有些出人意表的惊喜道。
“花绒?你叫花绒?怎么跟个女孩子似的!”星魂见它越来越可爱,便让它爬上手心,整个身子只有巴掌大,亮绿色的身体上镶嵌着浅黄色的斑纹,一条尾巴只有中指长,圆溜溜的很是柔软。
“可不嘛,人家是女孩子!”花绒长睫毛扇了扇,很开心地道。
“哟哟,你还是女孩子呢?那我不是成了大姑娘啦?”在一旁偷笑的白棕成年女子的声音嘲笑道,前爪掩着嘴吃吃地笑着。
“可不是嘛,你比我大,我才破壳一年嘞,你都五岁了!”花绒溜到白棕面前,舔弄着它雪白的毛,又闹到一块去了。
“这个痴情殿可真是无奇不有啊!会说话的蛇和兔子,你还挺有爱心的嘛。”星魂目送它们奔奔跳跳地玩耍,心下也开心了,拉着明月不解地问,“对了,它们叫你娘亲,叫我哥哥,那我岂不是成了你儿子?”
明月红着脸嗔怪道:“那哪成啊!要做,你也做它们的爹爹!”
“爹爹?爹爹?”星魂啄磨着这两个字,忽然明白了什么大笑起来,“好!好!”
明月才发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小桃红的脸上飞着彩霞,伸手便咯吱他,“才不是,才不是呢!”星魂哪里肯依?硬是吵吵闹闹奔到痴情殿里面去了。
推开痴情殿的大门,一阵沁人心脾的甜香扑面而来,那味道比起落月真人房中的檀香可温润多了,如清润的浪花漫上洁白的岩石,温润有情,而檀香的佛性太强,以至于失了常性多了空寂之感。
“月儿,你点的什么香呀?真好闻。”星魂问道。
“是三月的桃花、六月的清荷、九月的白菊和腊月的梅花以松枝熏染炼制而成,叫含情露。”明月道。
“含情露?”星魂细细咀嚼这个名字,果然香气幽微动人,如含情之露格外别致雅韵。再观痴情殿内的陈设,天花板极高,地板是白玉石的,诺大的房中在四个角落白了三个大烛台,光晕荡漾、清凉宽敞,收拾得纤尘不染。北部木墙上画着一副碧海生潮,飞鸟翱翔,整个房间又宽大了不少。
殿中只有一张齐膝木桌和一张木床,铺着简单的被褥和枕头,还有一个清雅的梳妆台,除此之外别无旁物了。真是空款得令人心空,不过到了痴情殿内,倒觉得这个名字一点都不贴切,痴情殿一点都不痴情,反而有些绝情禁欲的韵致,令人心如死灰,万籁俱寂。
从痴情殿的楼阁俯瞰茱萸山,又是一派浓墨重彩的画卷,仙云飘渺如织,悬挂在碧蓝的天际;满山红枫如血,如二月花般开得热烈无比,有些凄艳和决然;白练般的瀑布倾泻而下,源源不绝地灌注着仙山之水,令落爱湖的碧水永不枯竭。
如此看来,这座名为“茱萸山”的仙山更有几分痴情的模样,爱时如二月鲜花灿烂,怨时如泣血红枫般哀怨,而思念时则如落爱湖般深沉。星魂痴痴地望着这副情绪激烈的画卷,胸口有些起伏不定,丹田之气油然而生。
“星魂哥哥,你怎么啦?不喜欢这里吗?”明月清澈的眸子注视着他,细碎的长发被风吹拂,很雅致地散落着。
“没有,月儿,我真的很喜欢这里。”星魂想明月一定是在世上漂流的时间太长了,才选了这么一个所在,痴情殿内住着纯情的女子,而世上任何一个纯情的女子都应得到最深情的爱恋。他忍不住把明月揽在怀里,任落叶纷飞,看夕阳西下,好像就这么永生永世守着她。
胸口的女子起初有一丝躁动与反抗,当星魂温柔的鼻息吹在她如扇子般修长的睫毛上,在他关切而专注的注视中,明月心中一痛,乖巧而安静的依偎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兔子白棕和肉丸见状都抱着嘴笑,知道娘亲在做羞羞的事情呢,忙拉了花斑蛇花绒到别处玩去。痴情殿下,三生石上只站着一只壮硕的大黄狗,霜冷始终冷冷地望着二人,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似是极有戒心。
不知过了多久,一轮透亮硕大的圆月从海面上喷薄而出,皎洁的清辉洒落云荒,在落爱湖上映出一串串透亮的水纹。
“海上生明月,天下共此时。”星魂在微凉的晚风中有些沉醉地吟诵道,痴情殿的视野如此宏大,以至能望透云荒的千亩之地、万丈高山,此时此刻也许相拥望月之人不少,但谁又有他的福气呢?一旦拥有,夫复何求呢?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明月有些幽怨地吟诵了下面两句,似乎没有那么强烈的重逢之喜,也没有星魂的春风得意。星魂有些害怕,抱着她的肩从怀中推开,望着她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捕捉她眼睛里的每一丝神色,哪怕错过一丝丝的失落。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月儿,你叫明月,而我的本名叫海潮,五百年前我们会不会是一家人呢?”星魂发现今夜他的思路格外清晰,平日里怎么也记不住的诗词信手拈来,竟还悟出了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