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棋见状急忙示意陆雪欢哄着大夫人,然后对海棠怒道,“是谁让你这样血口喷人的说再不说的话,就要上家法了”
所谓家法,就是杖责鞭打一类的刑罚,丞相府里但凡有下人犯了错,都免不了要受罚,其中也有挺不过去的,对外便只说是病死了,根本没有人敢深究。
海棠一听老爷要动家法,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她抬头望向大夫人,却见大夫人泪眼婆娑一副病弱可怜的样子,根本没打算给她求情。转过头来再看看陆越萱,见陆越萱目光深邃,那张娇美面容如同被冰封了一般,更让人畏惧。却唯有陆越萱身边的宝蓉儿笑呵呵看着她,海棠一愣神的功夫,就见宝蓉儿眼中异彩闪动,海棠仿佛从哪里得来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恐惧似乎也减少了许多。
她抹了抹眼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大夫人的方向,开口道,“大夫人,海棠跟随您已经有六年时间了,您对海棠有恩有德,海棠铭记于心,然而今天这件事,您不仅要害旁人,更是要害陆家。我是您的丫鬟不假,但我更是这陆家的丫鬟。我若是因为您的恩德而让您再继续为害陆家,海棠实在心中有愧。更何况,您刚才也说,但凡是个女人,有谁能忍心害自己腹中的孩子然而大夫人您却正是这样做的,海棠惊恐,不敢不说实话。”
海棠一番话让屋中众人都有些惊讶,就连陆越萱都暗暗吃惊,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转头望向宝蓉儿,就见宝蓉儿依然面带笑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陆越萱心底更犯嘀咕。
这时就听脑海中神狼开口,“宝蓉儿入了歪门邪道,早晚要把自己给害了。”
陆越萱闻言一惊,急忙用暗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神狼解释,狼族妖术以“斗”为主,这与狼族本身的特性有关。而这个宝蓉儿虽然身为狼族,却不知道从哪儿学了许多狐族的妖术,这对于妖狼来说,无异于歪门邪道。
“狐族妖术里面有惑的说法,大体上就像是精神控制一类的。估计宝蓉儿早就对海棠下了妖术,现在正控制着她的精神状态,让她这样无所畏惧的说话。”
有神狼这一番解释,眼前的情况就说得通了。原本陆越萱还担心海棠就算是投靠了自己这边,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也未必派的上用场,没想到宝蓉儿已经默不作声的将这个问题给解决了。如此一来,陆越萱倒是省了不少的力气。
只是神狼说宝蓉儿会害了自己,这话陆越萱暂且记在心中,决定回去之后再与宝蓉儿细谈。
这时就听海棠接着说,“从大小姐死而复生回到丞相府之后,大夫人就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二小姐身上发生的事情,她更是全都责怪到了大小姐的头上。所以大夫人这次有意要害大小姐,这才特意让她去库房分发东西,就连之前带大小姐去账房的事情都是算计好的。等库房的东西送来之后,大夫人让我化名宝蓉儿,到华大夫那里拿了堕胎用的香料包,不仅如此,大夫人甚至还让华大夫给配了一副堕胎药,今天家宴之前,她才喝下去。大夫人想让你们都以为是大小姐害了这孩子,害了陆家的子嗣,只有这样,才能将大小姐从陆家赶出去。”
海棠跪在那里,一字一句将这些事情说完,抬头再看众人,却惊然发现,陆书棋和老夫人似乎根本没有相信她这话的意思
一个小丫鬟说话,自然是人微言轻,更何况这件事若真是像她说的那样,岂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孩子没了对大夫人有什么好处难道为了一个陆越萱,她宁愿舍弃腹中孩子吗绝不可能
因此所有人都觉得海棠是在信口雌黄。
大夫人边哭边说,“越萱她也是我的女儿,我为何要怨恨她就算是我真的怨恨她,又为何非要用我腹中的孩子来害她呢虎毒不食子啊,这是我的孩子啊”说完这话,大夫人哭得更是伤心。
这是陆书谋皱着眉头开口问海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有证据”
海棠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三老爷,随即低下头去,摇了摇头。
大夫人这次行事非常谨慎,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证据。
大夫人眼见着海棠摇头,心中暗笑,难道凭着你一个丫鬟空口白牙就能扳倒我么再看看周围这些人,不仅是老夫人和陆书棋,现在就连陆书谋都对陆越萱面露不满,显然是以为海棠所说的话,全是她教的了。
就在大夫人望向陆越萱的时候,陆越萱也突然抬头,望向了大夫人。两人四目相对,大夫人不由得背脊发凉,狠狠打了个寒战。
陆越萱的目光之中,满是森森寒意,她冷冷的勾起嘴角,轻声道,“看来今天我若不将一切都翻起来,这冤枉就要受定了那好,我就来告诉诸位,为什么大夫人不想要她腹中这个孩子。”
陆越萱一句话出口,大夫人顿时一惊。然而她随即又强行镇定下来,心中暗想,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就连陆越萱也绝对不可能知道就算是,就算是她知道她也绝对不可能证明的出这孩子不是陆家的
众人全都屏息凝神,听陆越萱往下说,陆越萱看了大夫人一眼,见她脸色煞白,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若不是今天她用了这种灭绝人性的恶毒手段,陆越萱也绝对不会如此,既然大夫人要将她置于死地,她自然也不能再留情面了。
“越萱想先问父亲三件事,请父亲如实回答。”陆越萱望着陆书棋道。
陆书棋见陆越萱面色凝重,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犯嘀咕。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有点蹊跷,莫不是里面真的还有什么隐情吧陆书棋想了想,点头道,“你问。”
陆越萱提高了声音,让众人听的清楚,“第一件事,是当初母亲带领我们到法黎寺祈福,那夜彩花大盗掳走了二妹,而母亲在山中一夜未归,这件事,父亲可知晓”
众人都没想到陆越萱会提起过去那么久的事情,然而那件事对于这屋中众人来说都是印象深刻,因为事后老夫人和陆书棋也都得到了禀报,他们也问过大夫人事发详情,所以自然都点了头。
“第二件事,彩花大盗当初白绸作画再用柳叶镖钉于门上以表示他中意之人,在法黎寺的时候,他一共钉了两幅画像,一幅是我,而另一幅则是母亲的画像,这件事,父亲还记得吧”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来说,陆书棋顿时想到了什么,他难以置信的望着陆越萱,见她目光冰冷,想说的话便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陆越萱看他那样子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至于这第三件事”
屋中众人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老夫人和陆书棋,还有那聪明的陆书谋都已经从陆越萱前两个问题里听出了一点端倪,大夫人早就手脚冰凉,却还是强撑着在考虑应对之策。
陆越萱突然蹦出来说的这些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她本来以为陆越萱就算是再聪明,也不过就是收买了一个海棠而已。而大夫人这边,不仅掌握着海棠的弱点,更是连华大夫都要听她的话。更何况,不管陆越萱如何诡辩,她都没法说服别人,这件事是大夫人自己做的,毕竟孩子是陆家的子嗣,生下这孩子对大夫人来说有无数好处,但做掉这孩子却对大夫人一丁点好处都没有。大夫人根本没有理由要用自己亲骨肉的性命去换一个陆越萱的离开,自己下药做掉自己的孩子,这在任何时候来说,都是不合常理的。
而且大夫人不单只利用了这一点,她还知道,陆书棋和老夫人对陆越萱更是忍无可忍了。家中主事的两个人都不想再让陆越萱留下,谁还能给陆越萱做主就算她全身是嘴,解释出来的话也根本就没人会听。所以这次按照大夫人的算计,陆越萱无论如何都难逃这一劫。如果顺利的话,再给她扣上一个谋杀陆家子嗣的罪名,陆书棋必然会不择手段杀了陆越萱。
然而,大夫人苦心算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陆越萱根本没有将重点放在下药这件事上。
陆越萱此刻嘴角那抹笑容,在大夫人眼中变得无比阴森,她打了个寒战,一颗心缩的紧紧的。
这时就听陆越萱接着说,“第三件事,我想问问父亲,父亲可还记得大夫人曾在后院之中养了许多鸟儿”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陆书棋皱起眉头,怒道,“记得又如何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越萱一摆手,“父亲记得便好,如果父亲留意便会发现,那些鸟儿已经全都不见了。”说罢,陆越萱来到海棠面前将她扶起来,顺手将她的袖子挽起,向众人展示出海棠的手臂。
瘦弱的手臂上满是青紫的瘀痕,还有新新旧旧的伤叠在一起,简直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