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是某一处相像的陌生,却轻易地挑起他压抑在心海深处的思念,不,不是思念,不要思念,如果现在思念,当初何苦还要那么的残忍,那么的无情。
夏凌菲还在巴巴地等着某人干呕,但是她看到结果却是,耿帅言食不知味地将曲奇饼干一口一口咬在嘴里然后咽下。
“是薄荷味儿的吗?很特别。”耿帅言意识到有人在盯着他看,于是,赶紧收回游走的思绪,笑着又拿起了一块加料饼干。
薄荷味儿?嗯,牙膏的确是清凉薄荷味儿的。夏凌菲笑得好牵强,一边笑,一边将盘子推到耿帅言的面前,“没错,薄荷味儿的,你喜欢的话,都吃了吧。”
“谢谢!”耿帅言真能把人气个倒仰,不客气地一块接一块的吃了起来。
“家里有薄荷味儿的奶油吗?”楚梵抱着靠枕凑过来,伸手拿起饼干咬了一口,咂咂嘴,并没尝出耿帅言所说的薄荷味儿。
“我累了,先上楼了。”眼看着楚梵的手再次伸出,而这次她拿中的是块加料饼干,夏凌菲吸了一口气,赶忙站起身适时的告辞了。
“呸!什么薄荷味儿,这不是牙膏吗?饼干是哪个做的?赶紧辞了!恶心死了!”
在楚梵惊天动地的愤慨声中,夏凌菲悄悄地登上楼梯,飞快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她有害人失业吗?夏凌菲挑起百叶窗,恰好瞄到一位大婶悻悻离开的背影,扪心自问,丝毫木有愧疚的感觉。在豪门当值不是默默无闻就可以的,适当的还得做主人的挡箭牌、撒气桶,再说就楚梵那小暴脾气,被扫地出门不过早晚的事儿,而她,不过是推动了一下事情发展的进度而已。
夏凌菲没心没肺的自我安慰着,想她前世,能在夏家伺候到二位年数的佣人几乎没有,不是她挑剔,而是她不相信这世上存在完全的彼此信任,所以她不轻易交心,更热衷于独来独往,但这不代表她没有朋友,她有两个朋友,或者更准确的说,一个是可以过命的战友;而另一个是惺惺相惜的难友。
一想到萧珏,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原以为自己不在了,他也会因为失落难过悄悄离开,当初的承诺也会随着她的离世深深埋葬,她好怕他会内疚,她怕自己再次回来就会彻底失去他的踪迹,因为一旦失去便是永生永世的遗憾与怀念。
她会不敢记起那一晚,她喝了好多酒,摇摇晃晃地在大街上逛荡,突然意兴盎然地想要欣赏一下外国的月亮,没想到抬头的一霎,却看到了比月光更吸引人的一幕。记不清是哪条街,也记不清是哪一座高楼大厦,只记得楼很高,楼体上有四块广告牌,距离地面少说也得五十米,然而就在其中的一块广告牌上隐隐绰绰地站了一个人。
他是怎么上去的?他上去那里做什么?想法一闪而过的同时,夏凌菲登时酒醒了一半。
“喂——,不要跳!不要跳!”兴许是剩下那一半的酒精起了作用,夏凌菲竟然鬼使神差地管起了闲事,她跑到广告牌下,一边挥舞手臂,一边高声大喊。
凌晨三点,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高楼座下拼力呼喊。
如果没有喝醉,她应该去找巡逻警察才对,也就是因为她喝醉了,所以眼睁睁地看着广告牌上的人一脚踏空,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嘶——,当时是夏天,夏凌菲却感到通体过了一股凉风。使劲揉揉眼睛再去看广告牌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了。
这就是她跟萧珏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莽撞竟然误打误撞地帮他摆脱了追兵,而他也因此停下脚步,最终选择留在她所生存的世界里。
天意,那是她第一次相信命运,相信偶然,相信一个人。
“啪啪,啪啪!”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夏凌菲正在游走的思绪。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夏凌菲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二点三十分。
午休时刻来访的肯定不是楚家的佣人,但也不该是他吧。
“不请我进去吗?”耿帅言似笑非笑的撇了下嘴角,强迫自己将眼光淡淡地落在夏凌菲的脸上,心里不停的暗示自己:这个女人不是她,所以没有必要心虚害怕。
“对不起,不方便。”夏凌菲拽着门,上前一步将门口看得死死的。前世她没的选,为了父亲,为了替抛下父亲的母亲赎罪,她不得不遵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重生今世,眼前的这个男人极有可能就是害她命丧意外,主谋父亲失足坠楼的背后黑手,婚姻的背叛已不可饶恕,亲情的绝杀更是令人发指,她现在没有动他,已经是超出底线的仁慈了。
“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没想到吃了这个丫头的闭门羹,耿帅言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松了松领带,眼光开始往四处飘。这个楼层只住了夏凌菲一人,中午时分佣人都懒得往上爬。
这话说得真是让人苦笑不得,夏凌菲冷笑一声,不由得摇摇头。做都做了,还怕别人找上门吗?再说了若是所有被她招惹过,欺负过的人都来上门找她算账,那她一天什么也不用干了。
“既然你不是怕我,那为什么不肯让我进去呢?”不知为什么,跟她说话的时候会莫名的紧张,耿帅言隐隐感到自己的后背都冒了冷汗了。这种感觉很差劲,尤其是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我怕忍不住再泼你一次水,ok?”夏凌菲翻了个不屑的眼光,将房门掩了一半,预备逐“客”。
“唉,看来,你是真不想跟我说话呀。我何苦来的,挨了半杯水,还得罪了一个人。”耿帅言自嘲式地笑笑,一伸手拦住关了一半的房门,又接着说道:“那晚我有些醉了,才会口无遮拦,我跟你道歉,可以吗?”
道歉?杀了人再跟受害者道个歉,这样如果也可以的话,那她的报复行动至于拖这么久吗?多少次忍不住的时候,她都劝自己,她不是杀人狂,不要枉纵坏人,更不要冤枉无辜。
捕捉到少女眼中突然的凛冽,耿帅言不由得一愣。立马,脑子里飞快的翻出那晚的片段,他说什么让她怒不可遏的话了吗?一句威胁而已,为何会在她眼中看到杀气。
“请走吧,我要休息了。”夏凌菲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脾气似乎比前世好了许多,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对个让人恨到牙痒痒的人用敬语,若是换做以前,她早就两眼一眯,该上脚上脚,该关门关门了。
眼瞧着她的变化,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忽然再次侵上心头,耿帅言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原本只是背后汗泽淋漓,此刻发丝间竟也觉出几分凉意。
夏凌菲的目光犀利夺人,硬是逼着耿帅言放下了拦门的手臂。
哐当!房门几乎是砸上的,发出一声很大的声响。耿帅言心中一凛,此刻才敢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去摸额头上快要滑下的汗水。
她到底是谁?看上去不是她,却有着比她更骇人的威慑力。
就在才刚的一霎,他恍惚中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怨气,那种气息凌厉地让人头皮发麻。就好像,就好像某人夹着满腔怨恨回来复仇一样。
关上门,夏凌菲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就在刚才,质问的话语差一点就要冲口而出。她可以无视他的背叛,因为谁也无法给婚姻一个期限,何况是份无爱的婚姻;她也可以原谅他的虚情假意,毕竟她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公平付出;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纵容他的野心,纵容他的残忍与无情,蓄意谋杀,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绝不可饶恕。
见到仇人却不能出手的心情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地郁闷到天黑。夏凌菲连晚饭都没有吃,房间也不开灯,就那么在窗前站着,仿佛石化了一般。
百叶窗上开始时不时地有灯影匆匆扫过,看来已经到了碧丽山庄夜间戒备的时间。
这种熟悉的紧张氛围,让夏凌菲不得不悲催的回忆起前世的生活,繁华如梦,好似流星一般掠过漆黑的天幕,一瞬间,绚烂夺目,顷刻后,陨落灭迹……
得到了所有又能怎样?无法预知的结束让人在夜里无比的心寒,世事无常,这便是宿命中无法摆脱的无奈。仿佛此时此刻百叶窗后的那弯新月,好像是谁勾起得唇线,轻笑世人的碌碌与执着。
“呜——”
忽地,刺耳的警报豁然响起,夏凌菲怔了一怔,这才下意识地退到窗户的一侧。对于碧丽山庄的保安系统,她实在不敢恭维,别的不说,就这尖锐到足以掩盖一切异常声响的警报,还有那些晃得凡是人类就睁不开眼的卤素灯,简直是败笔中的败笔。这哪里是捉贼,分明是虚张声势,动静有多大就搞多大,最好把贼都吓跑了才好。
照这情形,要不了多久楚然就会跑上楼来。夏凌菲幽幽地叹了一声,就要伸手去拉床头的台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