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泊在乾州渡口,少不了无事的闲人朝它看。
这两日江岸水急,敢下水载人的都是不要命的,何况这船明眼就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撑船的老人家脚沾了地便急忙把船稳固住,倒是没去管那些眼睛。
“两位公子,乾州渡口到了。”
老人家说完,船舱里便出来两个极清俊的公子,其中一个扶着另一个往岸上走。
待君怿站稳,她反握葶烟的手腕,将她顺势拉上岸。
生死一场,君怿看乾州渡口围于山水之间,青雾遮目,一番绝处逢生后的美景反倒让人深刻的难以忘记。
胡伯停靠好自己的船,见葶烟折回来将十两的银子放到他手里,急忙推还道:“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葶烟又推到他怀中,认真道:“我家公子希望这几日,潞江的水路您便不要在走了。”
胡伯握着这一锭银子,眼圈一红,看向远处淡淡而立的君怿,点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告别胡伯,在驿站买了两匹快马,两人又是马不停蹄。
自船上那番对话后,君怿一夜都少与葶烟搭话。
短暂的相处,葶烟发觉皇女虽然幼,但心思却鲜少外露,船上那如狮暴起的模样估计极为少有,她轻叹一声,葶烟自己也根本揣摩不透君怿,更不敢在轻探君怿心思之后,再去扰她。
按君怿的意思,两人找出了乾州城最繁华的一处客栈,便在这一家名叫乾州客的客栈住下。
先不说这客栈的名字起的如何,单是这客栈不同于周围商家店铺的气派,就让人不得不仔细看几眼。
君怿才到乾州客门下时,仰头细数,这一家客栈竟比京都的酒楼还要高出几层。
店里跑堂的小二也似个大爷,见她们二人赶路狼狈,坐在柜后连头也不抬,半响不屑搭腔,店内也没多少人,竟是连生意好像也不要做了。
“狗眼……”葶烟一时恼怒却也不知该如何。
“以乾州客的规格,当以付金子。”
君怿淡淡说完,小二腰板儿一直,两个眼睛都冒出了金光。
葶烟不情愿的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邦’的一声,给红木柜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印记。
“哟!二位客官要住贵间儿!”
金子落地,店小二双脚也落了地,乾州客虽然是乾州最大最贵的客栈,可这一锭金子也够包下全客栈半月有余!
“贵间儿?我家少爷要住你们客栈最最贵的那个间儿!”
。
乾州客的贵间儿的确贵的有道理。
一间上等的客房内外两套,梨花木的座椅铺着京都祥禄铺子的锦绣,虽比不上官样的祥禄锦绣细致,但在乾州这样的小城里,实属罕见。
君怿撩开内外两套之间的隔帘向里看,里间儿铺了青竹席子的床上摆了一对白玉枕,床柱用的是一眼便可识出来路的上等木料,上面还雕嵌不少翠玉。
“客官,可是满意?”
店小二已换成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店主老板,他站在门内,脸上一笑就是一堆横肉褶子,从上至下着了灰绣镶彩线,双手揉搓讨好的看着她,指上少说也戴了三两个金戒指。
“一般吧……”君怿撇嘴又略显厌烦的四下看了眼,“乾州这样的小地方,也只能将就一下。”
老板尴尬一笑,赶忙搭话,“公子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知道公子从哪儿来?要住多久?”
“你是户部来的?我家公子你敢也查……”葶烟白了这老板一眼。
听到户部,老板一抖,见这清俊小公子的下手居然如此轻易就点出户部,还跋扈不已,心想一定不是简单人,琢磨着要不要……。
“也罢,我马不停蹄从京都来乾州,也就是寻一尊佛像,住倒是住不了多久,我人生地不熟,老板这乾州客门面这么大,路子肯定广,我倒是需要老板一些帮助呢。”
她就近的梨花木椅子坐下,葶烟便递上茶水。
老板一愣,听小公子语气柔缓一些,竟是要求他帮忙!
可是,乾州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
“承蒙公子看得起,帮忙到不敢说,不过公子高看小地方了,京都的西京坊不比乾州这小城有名得多,您要是找东西得先……”
“你知道的不少,京都西京坊都晓得?”
惹来君怿小吃一惊,老板便谦逊一笑。
君怿抬手忙让葶烟挪出一把座椅给老板坐下,这老板也不推辞,赶忙坐稳。
君怿面露几分好奇,坦言道:“老板是个懂行的,不满你说,西京坊我也有些小门路,遣人打听过。这尊佛呢,早些时候的确是在西京坊露过面,不过当时卖主极苛,非要兑现金子,我派去的人手里只有银票,就没有请到这尊佛,遗憾极了。但后来听说有位乾州来的主户当场砸了重金请回家……”
老板听得认真,君怿在这时候语顿片刻,引得他疑惑。
君怿盯住他看来的眼睛,接着道:“我母上偏好念佛,而且最信药师琉璃光如来,为了孝敬母上我只得追到乾州……看看能不能撞个好运气……”
“药师如来?”老板听闻吸了一口气,忙从位子上站起身来。
老板紧张是有原因的,乾州城的确是有人请过一尊药师佛回来,请这尊佛的人在京都有强硬后山,在乾州更是一手遮天!
老板小心仔细了面前这位小公子,这位小公子脸色带些疲倦之意,但清秀逼人,加之一身黑骑装,气若朗月,坐着喝一杯淡茶,都能喝出不屑他人比之的感觉。
能探进去那人涉足的圈子,这位小公子的来路和那身份地位也不容小觑。
见老板跳似得站起身,脸上若有所思却愈发恭敬异常,君怿拿捏着手心里的茶缓缓送入口中,心中已明白这个老板是上钩了。
“您这是……知道这尊佛现在何处?”君怿放下杯子故作疑惑。
老板笑道:“小公子不知道,在乾州城,您就是随便在大街上抓个人问这儿有谁最信药师如来,十个里面保管八个都知晓,您若再说的详细写,谁有这门路从京都西京坊砸重金请一尊回来,那铁定说的是乾州城的邱大人了。”
“邱大人?这名字有些耳熟……”
“嘿嘿,邱大人……您还真可能在京都地界儿上听过,他信佛出了名的,恰与我是古董买卖上往来的好友,公子您若能方便说出名号,明日早些时候我便遣人去帮您递帖……”
“哦……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在下姓谢,名延瑜,叫我谢延瑜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