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周霂刚睁开眼,耳边便传来了一声低沉而魅惑的声音。
“醒了?”
她一个激灵,翻身而起,送了床边坐着的南宫夙玉一白眼。随后下床穿上鞋子,就往门口走去。
“还没洗漱呢,你确定就那么出去?”
身后人的声音带着笑,周霂心下不禁想,他定是在算计她,那种语气,就好像她一定会留下洗漱。
事实上,她的确返身回去,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脸。
铜镜中的人,发髻微乱,素颜上透露出一丝疲倦。此外,便再无奇怪的地方。
周霂自知被他耍了一顿,眉头一皱,斜眼看了他一眼,便回身往门外走去。
南宫夙玉不禁轻笑,看着那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来日方长。
周霂一出门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一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眉头紧皱,衣服未换过,应是一夜未睡。见到她出来,立即上前,眉宇间竟有些担忧。
周霂一愣,那个平日里的临危不乱的大将军,竟会在此时有些慌乱,还在外面等了一夜。
“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的问,看她微乱的发髻,拳头一紧,语气开始变得冰冷起来,“南宫夙玉对你做了什么?”
见他如此,周霂一时恍惚。
他为何这么在意?
她的脑中顿时杂乱了起来。心中隐隐猜到,但她却觉得荒缪。
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
“不,他没做什么,我想回去了。”周霂掠过他身边,没有看到他脸上微怔。
回到宫中,周霂便立即前去昭华殿。今早未曾为穆芊芊熬药,怕是寒毒复发。
吩咐完宫女要放的药材和熬的时间,周霂便去见穆芊芊。
一走进后院,她便看到穆芊芊坐在百花丛中,手边放着一袋东西,时不时拿出袋中东西,埋入土中,应是种子。
“你回来了。”穆芊芊对她一笑。
周霂看向她手边的种子,有些好奇,问道:“谁送的?”
她一笑,似是有些开心:“是熙和早上派人送来的。”
“他倒是有心。”周霂坐在她旁边,拿起那些种子看了看,“这是什么花?”
“是兰花。”穆芊芊将土埋到了种子上,用手轻轻抚了抚。
周霂笑了笑。自从贵妃生宴以来,穆芊芊的脸上少了愁容,也变得开朗起来,能常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她必是很开心的,只是……
周霂的眉头一皱,握着拳的手紧了紧。
“听说,哥哥被皇上赐婚了呢。”穆芊芊转过头,“还是远平王的女儿,玉华郡主。”
“哦?”看来穆泽琰还是没能阻拦这场婚事。
“好像就在三天后,他们就要成亲了。”穆芊芊微微一笑,“真想看看玉华郡主,听说是一个美人。”
“你很快就能看到了。”周霂刚一说完,外面就传来了通报声,“看来还真说曹操曹操到。”
两人一同抬眼看去。
身穿一袭水蓝长裙的女子缓步走来,她未施胭脂水粉,眉眼淡然,却是一让人眼前一亮。她脸上带着一丝倨傲,见到穆芊芊时绽开了一个微笑
“你就是穆夫人?”她上前一步,伸手拉过穆芊芊的手,“果然很漂亮,是位美人。”
穆芊芊有些不知所措,定定地看着她,忽而回神,回以微笑:“郡主过奖了,我比不上郡主的美貌,想来我大哥真是好福气。”
玉华笑容更盛了些:“我以后可否叫你芊芊?”
她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就在这时,一位宫女的走了过来,手上还端着一杯药。
“周姑娘,药煮好了。”宫女见到院中场景不禁一愣,便立即对玉华行礼道,“参见郡主。”
玉华的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目光一转,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周霂,正好撞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玉华心中一惊,这张脸……不是昨日的那个琴师吗?
“是你?”她后退一步,睁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周霂,“你怎么在这?”
周霂柳眉轻蹙,麻烦来了。
“郡主?你认识周霂?”穆芊芊有些不解的看着两人。
周霂对她说道:“曾有过一面之缘。”
“芊芊,她是谁?”玉华指着她,手指竟有些颤抖。
穆芊芊一愣,对周霂投以疑问的目光,后者却耸了耸肩。无奈之下,她只好如实道:“她是大哥给我找的护卫,也是我的朋友。”
“护卫?穆泽琰找的?”闻言,玉华心中生出一片耻辱,没想到,她的良人,竟心系于一个护卫,甚至能称得上丫鬟的人,而她,竟败给了这么一个人!
“你到底……”
“你怎么在这?”
正当玉华要对周霂说什么,有人便冷声打断了她。她回头望去,她那良人,那位杀敌四方,闻者皆惊的大将军,如今却疾步走到她身旁,抓起她的手,脸色寒冷如冰,眉头紧皱,看着她的双眼不带一丝温度。
“穆泽琰……”玉华看着他,眉间透出一股凄哀。
“还请郡主和我一起离开。”他的语气冰冷,不留一丝情面,当着穆芊芊,当着周霂,当着宫女们的面,让她蒙受如此耻辱。
怒气从她心中升起,她伸手挥开他的手,以同样冰冷的目光与他对视:“穆泽琰,本郡主想留下就留下,我还没嫁你,你怎么能命令我?”
穆泽琰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的手重新拉过,紧得让她再也无法挣扎开来,便拉着她走。
“穆泽琰!”
周霂起身喊到。
他回头看她。
只见她看着他的双眼,目光微沉。
“还请你善待玉华郡主。”
他的手一松,放开了玉华,双眼微睁,一时的恍然。
玉华看向周霂,心中竟也有几分震惊。
“你……希望我善待她?”
周霂看着他的双眼,她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她是你的未婚妻子,要陪你度过一生,自是要善待,更何况她还未嫁你,那她依旧是玉华郡主,而不是你妻子,你这样对她,是不敬不恭。”
他久久的沉默着,有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万般情绪,但最终还是归为了平静。他看着她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自嘲。他不怒反笑:“周霂,你说得对,你一直都是对的。”说完,他拉过微愣的玉华,径直走出了昭华殿。
穆芊芊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周霂,我大哥他……对你……”
周霂坐下,拿起宫女送来的药递给她,随后转身,对那宫女道:“今天的事,你就当做没发生过,不可宣扬。”
“是。”
“周霂?”穆芊芊轻声唤道。
她看着院中百花,有一时的失神。
“我猜到了他对我的心意,但是我不能回以相同的感情,他于我,只是雇主和被雇佣的关系,要说深一些,那也只是朋友。”
“所以你就干脆伤了他的心?”穆芊芊双眼微垂,神情有些不忍。
“芊芊,你知道吗?”周霂摘下一朵将要盛开的花苞,有一瞬间,她的神色变的残忍起来,“如果注定没有结果,那么给予一丝一毫的希望,到最后,他只会更绝望。”
穆芊芊一愣,那一刻,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不知名的害怕。周霂的这番话,竟让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要浮出水面。
如果注定没有结果,一丝一毫的希望,最后只会让人更绝望吗……
“诶,徒弟好兴致,竟然在赏花。”
周霂和穆芊芊同时看去,只见易莫生手上拿着一把琴,自顾自的走了过来,对穆芊芊行了个礼,便坐到了周霂身边。
“师父,你来干什么?”
“为师来教导你一下琴艺,”易莫生眨了眨眼,“昨日原本应该是我来弹奏的,谁料想穆泽琰带了你过来。”
周霂未曾料想,昨日易莫生竟然也在。
“穆夫人得赶快回房,最近入了秋,你的病可能会复发呢。”易莫生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是吗?”穆芊芊愣了愣,随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进了房。
周霂看着她走进房里,便转头看着自家师父:“怎么了?”
易莫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低声道:“贵妃生宴上我就告诉了你,南宫祺最近在皇城集结了一批兵马,本以为他会趁着南宫单在虞风阁接待远平王时谋反,却不想他没了动作,你怎么看?”
周霂低眉沉思了一会儿。
既然集结了兵马,南宫单外出这么个好机会又怎么能放过?除非……
“有什么阻碍了南宫祺派遣兵马,或者,他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阻碍兵马这倒是有可能,不过更好的办法……”
周霂恍然一惊,连忙问道:“南宫谦最近有什么动作?”
易莫生思索了会儿,也是恍然大悟:“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张贵妃的进宫还和南宫谦有些关系,当初我派人查张贵妃的身世,发现她是虞风阁里的舞女,而南宫谦就是买走她的人。”
“在南宫单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得到他的信任吗?”
“也就说,阻止南宫祺谋反的就是这个?”易莫生露出一个笑,“但是南宫谦近来根本没什么动作啊?”
“师父你别开玩笑了,你这几日应该都在张贵妃那里弹琴吧?”周霂看向他。
“呵呵,徒弟你果然聪明。”易莫生神色一转,“南宫谦似乎已经放弃了皇位,他要做的只是杀掉南宫单,贵妃娘娘生辰那一日你不是出去了吗,南宫谦偷偷派了个太监,不知去干什么了,那个太监可是贵妃身边的红人。”
“看来南宫祺要借刀杀人,然后在以南宫谦谋反的名义起兵。”周霂眼珠转了转,“那南宫夙玉呢?南宫熙和既然要助他,必定会做出什么吧?”
“奇怪的就在这里,南宫熙和最近根本没什么动作,自顾自的和穆芊芊走得越来越近,如果说拉拢穆泽琰,这一点已经做到了,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易莫生皱了皱眉。
周霂突然感到背后一凉,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怕是已经布好了局,等棋子都跳下去。”
“局?什么局?”
“我不知道,”周霂摇了摇头,“所以才让我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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