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冶亭话音刚落，江睿央的脸色便僵硬了。
“此本并不该我与你言，只是平日你最与大夫人亲近，而大夫人逝世已多年，老爷不知如何与你讲。而我作为大夫……老爷想的是如若大少爷没问题，那便是大少奶奶……”
“究竟又是哪个碎嘴的乱嚼舌根！”陶冶亭还未讲完，江睿央一脸铁青地打断他的话，说完之后发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先生，学生无礼了。”
陶冶亭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江睿央，思索良久才悠悠吐出，“你与大少奶奶是无情谊？还是说……有何顾忌，比如身体。”
江睿央没有说话，面无表情，沉默着。
“睿央，撇开你我师生的身份。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陶冶亭的声音里难得多带了些情绪，有份长辈的感情和语重心长，“假作我是长辈，与我谈谈，可否？”
“先生，您是最了解我身体的人了。最坏的打算，我早已准备好了。不需要再拉着她一起。”江睿央没有看陶冶亭，而是侧脸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假如明日我就这么去了，她找了下家，也不至于遭人嫌弃。”
“一个丧夫之妇能多受人待见？她已嫁人已是事实，先不说她会不会再嫁，就说她愿意，难不成媒婆还见人就说那江木氏嫁人未被丈夫碰过？”不得不说，陶冶亭这话挺犀利，听得江睿央转脸满是惊诧，“照从前，你是会积极去争取的，哪怕有一丝丝的希望也不会放弃。怎会到如今不明前途，不仅自己放纵，还连带做会让心上之人受人闲语之事？你不为自己，有为大少奶奶想过吗？有想过若是大夫人在世，欣慰看到如此吗？”
江睿央动了动嘴唇，无言以对。
“唉……”这一声叹气，含着浓浓的无奈与戚哀，自己得意门生从意气风发到如今的颓废度日，一个骄傲的学士怎不心寒。
陶冶亭起身抖了抖衣袍，摇摇头，自行离开了东厢。
彼方木暖晴此时正坐在假山上，脚在空中似划桨有一搭没一搭地动着。眺望江府围墙外的天空，春雨洗得有些蓝，蓝得发白，白得发蓝。
假山下隐约传来私语的窸窣，木暖晴侧身望去，那不是江睿叙和陶悠然吗？想起之前在南厢……木暖晴抿嘴沉思。
假山下，两人正在交换东西。江睿央把一个纸鸢交到陶悠然手里，很明显，陶悠然的脸色明媚了很多，眼中带着神采，一脸的惊喜，看到陶悠然高兴，江睿叙的嘴角也是上扬的。
说了一会儿话，陶悠然取出一块绣帕，低着头，红着耳朵塞到江睿叙的手里，江睿叙拿着那绣帕也是喜形于色。木暖晴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绣的是鸳鸯戏水，那绣功可是能比得上江家铺子里的上乘货了。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一下陶悠然，毕竟她是动不来针线了。
看着这两个人，木暖晴心里是祝福的。只是……“咳咳……”
两人惊慌同时背对背，看着反应，木暖晴都不由得心下叹气，这太明显了，明眼人都能看出猫腻好不？
“悠然，是你吗？上来陪我说会儿话行吗？”
下面传来颤音，“大少奶奶？好。”
等陶悠然上来，木暖晴也没看江睿叙出假山，心想也好，那就让你听听好了。
陶悠然看了看四周，小竹和柳儿都不在。“暖晴一个人？”
“嗯。”木暖晴点头，心想还好只是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这两人这么明显，怎么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的？木暖晴看了一眼陶悠然手里的纸鸢，做得很好，看了江睿叙很伤心，“你做的？真漂亮！”
陶悠然没有回答，只说：“我也觉得漂亮。”
“咳咳……”木暖晴提了提嗓子，“悠然，以后见人别找偏僻的地儿，若是叫人撞见，还不好找理由。如果是在花园，若是让人瞧见又有什么关系，镇定地行个礼再离开，别人也只是觉得两人碰见以礼相待，觉得做派正直罢了。”
木暖晴这话，她相信江睿叙听见了。可不，越是偷偷摸摸的，越是让人看了觉得有味儿，你说多少人会偶遇在假山脚下和药房？
陶悠然脸色一下子尴尬起来。木暖晴拍了拍陶悠然的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跳下假山，“这纸鸢肯定能飞得很高，回头我也叫江睿央替我弄一个玩儿玩儿。”
陶悠然在假山上，望着木暖晴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脸色渐渐淡然了，看着手里的纸鸢，脸上浮起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