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空气闷压的隆冬终于像垂死的老鼠一般挣扎许久后开始下起第一场雪。
原本刺骨的风大概是雪下得太大的缘故而被压制得渐渐微弱,我坐在老师的办公室里静静看着被那一片苍白覆盖的校园,呼出的气体变成浓烈的奶白色,最后蒸发为水珠黏在透明的玻璃上,我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外面成群结队的同学嬉笑着打闹,谈笑风生,话题谈论大多是今年的雪虽然来迟了很多,但依旧很漂亮这类的吐槽。各种各样的声调,或柔软,或甜腻,或硬朗,或粗糙,形形色色汇聚在一起便显得聒噪了。
“罗一一,你父母到了。。。。。。。。。”
一道清冽严谨的呼唤突兀划过我的耳际,明明平静不紧不慢,落入我的耳郭里却成了狂风暴雨。班主任高大的身影忽而占据我大片的视野,我仰起头便看见他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暗淡的阳光有些透过外面那棵木棉树斑驳在办公桌上,仿佛碎开一段密集的时光,而有些又化成千丝万缕的丝线,在他的背后度开。我眯起眼睛,紧接着便看见爸爸妈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着,全然没有一点夫妻的亲昵,微弱的光线同样在他们背后散开,一如许多年来,我终是看不清他们的表情,那习惯扣上面具的脸如往昔一样吝啬给予一丁点的温柔。
我自觉地站起身来,因为坐得太久没有活动,腿脚有些麻和酸疼,不知道那些得了关节病的老人也是不是如我这样。
步伐一点一点靠近那两个人,恍如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到有些沉重。明晃晃的大镜子里,我看见自己身上的制服有一块块的污垢,头发上也满是墨水,那般狼狈不堪,像极了一个小丑。
就在上午就在几个小时前,班级里学习成绩超好的林安季在狠狠捉弄了我之后,用一个华丽的借口把我推向最先招惹是非的恶人区,明知事情真相的同学们闭口不提谁先动的手,算是默许了林安季的一切措辞,明目张胆。当然我也动手打了人,右手那时扬起的高度还在我的脑海里抹不掉,如今还有些皮肉上也还有些生疼,我不会像个白痴一样挨揍之后依旧低眉垂眼,只是正当的还手代价却是被勒令退学,这等大题小做的做法委实有些假公济私了些。不过没有关系。
顺利出了学校,基本没有一个人会为我的离开而感到惋惜,但是我知道,人类这样喜欢群居,喜欢唠叨的生物最耐不得寂寞,他们大抵还是会在我离开后议论如何如何。车内的沉默像死一样安静,沿途的景物被隐没在一片白雾里,如同画纸上一抹被水晕开的灰色。打扮光鲜亮丽的母亲高贵优雅,今日她盘了一个简单的发簪,手指甲上是一层鲜艳的红色。爸爸冷淡而傲然,笔挺的西装有风尘仆仆的雪白。从学校出来到现在他们没有问我事情的原委,只单单告诉我会交代管家给我安排更好的学校,仅此之后便无其他。
我接受着这一切,享受着这所谓富有的生活,没想过反抗,身为罗氏贵族一代顺从才是一种自由。
。。。。车子开得很慢没有一点颠簸,困意随之来袭,索性闭上眼睛趁着这难得的空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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