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那个叫做墨什么的老头也值得你们这么祭拜?都千年过去了,你们还不是像蚂蚱一样被踩在脚下?”李宏顺手将列桌上的炉鼎横撞过去,眼看香烛就要倒散了一地。
墨亦儒却从容将双指轻轻一扶,那摇摇欲坠的炉鼎重又变得稳稳的,他口吻淡淡道:“都不知道我们墨门开派祖师爷大名的人,是不识‘墨翟’两字,还是腆着无知的脸儿,要跟龟鳖王八偷学着长生之道?”
“你……”李宏哑口无言地指着墨亦儒,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句话,轻鹤宗现在正在招兵买马,你们墨门若是不纳入我们宗门,今天就别想在此地立足!”莫兰黑袍一卷,人便如燕子腾空,直朝着墨子像撕去。
“你们轻鹤宗不过是纵横家的区区分宗,就想干出蛇吞象的事儿,就不怕撑死么?”墨亦儒的身形同样不慢,便在空中与莫兰一连交错着还击了一连四招,把对方无功而返地逼了回去。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老夫且来教你小子怎么做人!”胡天见到他的老伴败下阵来,瘸脚往上一提,赫然便是刁钻无比的七招螳螂腿,其攻势一时密集如雨。
“老而不死是为贼,倒不如我用你的胡须来焚香祭祖。”墨亦儒的轻影靴应付这等飞毛腿绰绰有余,待到对方如同蛤蟆蹦跶停了要落地之际,情心缘气与非攻贤气交汇而成,像是两条绳索,缚住了这老头的双臂。
犹如枯松倒挂般悬了起来,竟然真的是要将对方的胡子与烛火,来一次热烈而浪漫的生死恋,便在这时,先前那卜卦的老者前伸两指,往胡天头顶轻轻一转,便已经将他从空中稳稳托落了下来。
“年轻人,各宗门的典籍都还没揣摩透,就先用杂气自毁了前程,何必呢,我见你资质不俗,不如拜我为师,我保你在轻鹤宗成就一番伟业!”这名老者把幡子跺地之后,反露出一副说教本色来。
“你自己都还没摸到择气而修的门槛,就要让我拜师,好为人师果然是坑蒙拐骗的第一要术,你连我侍女都打不过,如何敢来教训我?”墨亦儒不甘示弱道,这老者也不过是四品圣公而已。
他偶然的眸光,却更多地注意到这名老者的手腕,竟是有些皓白如月的颜色,便如同女子一般,但他听白雪凌讲过,有些修道者极其注意养生,便是童颜鹤发都不奇怪,也就没理会。
白雪凌轻飘飘地就到了墨亦儒身前,翠袖衫儿倒是显露出不会武功的俏样儿,这让李宏狂笑连连:“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丫头,若是被驯服了服侍本公子也是不错的。”
他说罢,身子猛然移动,像是要在菜市场买豆腐那般去讨教些许便宜,可未等其探动,墨亦儒已经先行截住,右掌霍霍如风,虚涵着一丝情心缘气,直往对方的双颊拍去。
很可惜,其效用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他原以为能够隔空吸摄李宏的引气,哪料到却被稍稍反弹,这和他从机关锁出来时发现的认知稍有出入。
原来,从得到非攻贤气这种辅助气脉开始,他便感应到对于实力弱于他的墨门弟子,他能够借助乃至吸摄对方的气修为自身蓄力——嗯,肯定是李宏所修的并非是墨门功法。
而李宏却借着情心缘气的暂时退缩,益发觉得墨亦儒是不禁考较的绵羊,手中的重刀出鞘后顺势一抹,端得是要杀人招式,而墨亦儒轻轻撤步,没有想着再借助辅助气修之力,七品圣公的本身实力随快拳暴击出去!
一个品阶的实力差,无疑决定了这次的斗战结果!
在两人连续过招到了十数招后,李宏肩头陡然觉得吃痛,那块横骨就像是熔炉中的丹药,似是要被真火灼烧后化掉那般,他的重刀无形中一坠,探出去的手偏被夹住了。
墨亦儒反手一引,刀口更加翻转,他将李宏整个人弄得往前一扑,又使了一招“引吭高歌”来顺势往上推送,还没等到后者上升到最高点,他便宛若雄鹰展翅一般高高跃起,手肘对准了对方的脖颈死命重砸!
紧跟着,他单脚更往李宏的后膝骨狠踢,这一砸一踢,使得这个血痕像脱水般有外渗的男子,一下子就倒跪在了墨子的彩绘遗像之前,以头垂叩地上。
“见了我们墨门祖宗,三拜九叩是免不了的。”墨亦儒话语出口后,不待李宏有更多反应就是连环动作,或用肉掌拍挫下去,或用引气强形压制,招式连绵之中,后者已经一连拜了三次。
胡天和莫兰是早就反应过来的,可白雪凌早已提防着,步子灵巧挪动,分前从后地挡了下来,以一品圣公之力对付两个七品圣公,她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那个老者见这边打闹得凶,之前还颇露了一手,这时却不再动手了,便似算准了墨门之中没人会在他面前自找麻烦一样,一双眼睛还眯着,却满是精神地注意着墨亦儒。
仿佛是要等他预想中的这个徒儿,把李宏折腾够了,才出手跟他玩两招,而墨胜此时已率着几名墨侠扑近到他的周围,却被他用幡子和卜卦袋左挥右挡,轻松已极地化了开去。
李宏被作为轻鹤宗年轻一代的翘楚,可也不是这么窝囊的,他在堪堪受了跪拜之辱后,一缕引气夹着嗤嗤的破空声,全从重刀中飞射出来,这乃是他最为霸道的刀气杀!
唯独动用此招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过也有个好处,此招能让他的攻击力连跳两级,也就是说他现在用出的是能够媲美六品圣公的刀式连击。
辰羽箭在非攻贤气的驾驭下,不用碰到了将它拔出来,也能自行从腰身位置飞到墨亦儒的掌心,他心里暗念一声“借”字,除了墨胜之外的所有墨门弟子,顿时觉得体内气修全无。
情心缘气的妙处顿时发挥了出来,挪借他人之气作为自己杀敌的尖芒,脚上仍旧仗着轻影靴,而手头上一个弧线反旋,反将周身的保护得密不透风,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逼得稍退了一步。
李宏发出了阴冷的奸笑,可他的笑痕还没从唇边灭去,便赫然发现对方的护腕闪出了亮如白昼的莹光,一道冰寒刺骨的冷焰,比箭射还要迅快地嘶嘶杀到。
这猝不及防间,哪里还能以攻代防?不过,他听到了来自那名老者的脚步声,翩影连风,从后而近及到身前,有这老者出手,想来眼前从宝器中透散出来的力量,完全没有遮挡的必要了。
砰的一声响起,就像是九天阊阖之外的宫门落锁,将李宏的希望硬生生隔绝成萦绕人心的苦痛,他本人便在墨子图像前的一缕香烛中,不甘又带有疑惑地横飞了出去,一头倒插进大缸里。
这可能是这个自诩是纵横郡天才的年轻人,用来比肩儒家名士司马光的唯一戏码了——他的头颅,难道不比那砸缸的石块更坚硬?即便,面容洒出的血与缸中的水一起涌成了团,但这破坏程度已经是后者的数倍。
厚约两指宽的大缸内壁,在被冲破后,碎落的缸片是比姑娘还要浪荡地掐进他的肉里,痛得近乎麻木,感觉就像是被烫成夹心的人肉烧饼了。
那个该死的老者,居然没有出手帮他!
没错,这名老者非但没有捻指相助,反而像是娇花避着臭虫般,腾挪过了巧妙的快影,反而是直接往墨亦儒的腰身位置袭击过去。
墨亦儒的腰间,被长长腰带束缚着的琥珀色葫芦、七级兽晶核以及还有那支神奇墨笔——尤其是最后一个,那是他必须要维护的,但这名老者的角度太刁了,出手还趁着他收招未达的情况。
关键时刻,白雪凌的昆仑剑剑鞘从空中飞扬过来,剑鞘上蓄着强大的引气,通体散发着浅白色淡光,与那名老者的幡子和曲棍相互交击,发出了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
“他的幡子难道也是铁打钢做的?”墨亦儒一阵疑惑间,好容易趋定了身位,将那个比紫陌上那些女人还要管不住自己的琥珀色葫芦,稍微撸弄了一下,恰把那塞子给掉落了。
一时之间,葫芦里的酒液就像是大佛寺里的和尚见了尼姑一般,一下子就全耐不住寂寞跑了出来,滴溜溜地想找个缝隙把自己塞进去,这名老者的脸色霎间变得大为焦急起来。
而他也不去理会幡子头上露出了钩刃,人便似蛇一样贴着地面直探过来,这次也该是他幸运,白雪凌的视觉刚好被莫兰遮着,没能顾及过来,此人竟然一直探到了墨亦儒的下盘位置。
墨亦儒其实极为纳闷,在这之前,他曾检查过这葫芦,蛮以为里面会有什么神奇灵液,就像那天对战的陌生女子稍饮了就能功力大涨,很可惜是个空葫芦,倒也就此悬着,这时竟然又露出了如此香醇的酒水!!
他这一惊,浑然没有忘了轻影靴中所隐藏的棱锥,更是间不容发地射了出来,可令人奇怪的是,那老者明明有能力避开,却愣是不管不顾地没有去躲,反将嘴巴轻轻一卷,把那倒出来的酒水全都给接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