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电话响了,柳文熙朦朦睁开双眼,是个陌生的来电,她直接挂断。接着电话又打来,她想着应该不是骚扰电话了,于是接通。
“你好,哪位?”她懒懒地问。
“俞思奇。”对方很淡定地回答。这是第一次从电话里听到俞思奇的声音,听起来从容且有些许磁性。很好听。
“啊!”柳文熙瞌睡马上醒了。她意识到刚才挂的是领导的电话。她有些忐忑,于是很小心地问道:“俞总您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上午有个洽谈,你跟我一起去吧。”他说。
“哦。在哪?”柳文熙问。
“这个你不用问,十分钟后到宿舍门口。”俞思奇的口吻有些命令。
“好。”电话挂断了。什么情况?领导说话都这么直接吗?好严肃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梳洗,换衣服,稍加修饰准备出门。
打开门时宋志宇正在外面。他手中端了一份馄饨,准备给柳文熙吃。
“这么早准备上哪?”他问道。“上班以后像只小蜜蜂,这可不像你的一贯作风。”
“领导说去开会。”柳文熙说着准备走。不过刚出门她停下来了,她想着还是要吃点东西。
“我还是先吃两口垫下胃。等会虚脱了可不行。”
“你呀!早点起来不就好了。”宋志宇笑了,他可是每天七点准时起床。
“这个主意好——难。你杀了我算了。”柳文熙说着开始喝汤,只喝了两口就准备走。
“帮我锁门。”她丢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走了。
宋志宇呢。他把剩下的馄饨吃完,然后开始帮柳文熙收拾她宿舍的一片狼藉。宋志宇做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他从不张扬,但可以把事情做好。他唯一的弱点就是柳文熙这个无厘头。
这边柳文熙出门后到了宿舍门口,俞思奇的车早已等在那里。柳文熙看着俞思奇冷峻的脸,赶紧上了车。
俞思奇看着柳文熙,他的眼神有些严厉,柳文熙突然觉得身后发冷,这感觉真心不舒服。
“你今天晚到五分钟。”他说。
“然后呢?你想fire我吗?”柳文熙很直接。俞思奇说话的语气太重,太冷,让她的心情一下子沉在谷底。
“我不喜欢别人迟到。”俞思奇觉察到了柳文熙的情绪,说话语气开始有所缓和。
“问题是我还没到上班时间。”柳文熙争辩道。
“一个员工最重要的是执行力,尤其是上司的命令。这是你的第一堂课。”俞思奇说得很从容。
接下来柳文熙没有说话,她看着窗外,想着俞思奇的话。也许他是对的。但是她并不想为自己所谓的迟到道歉。气氛变得很安静,俞思奇想着自己的语气可能太生硬了,是不是让柳文熙感觉不舒服。他这些年很少与女生打交道,工作的时候很专心,也很高效。面对着自己喜欢的女生,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温柔些?毕竟她第一天跟自己上班,毕竟她现在的确没到上班时间。突然俞思奇意识到自己在走神,这样开车很危险,于是他将车停在了路边。
“你今天刚开始当我的秘书,我的语气重了些。”俞思奇先打破僵局。
“我也有错,不应该迟到的。”柳文熙觉得俞思奇算是个绅士,她不该斤斤计较的。于是她笑了。俞思奇看见柳文熙的笑,他舒了一口气。继续开车。
你知道吗?一个上司的言语可以直接影响到员工当天甚至以后的作为。当你刚开始上班就被领导批评时,当你的努力他视而不见甚至直接否定时,当他误解你时,员工整天的情绪都会低落,而做事效率也会大打折扣。相反,如果领导给予的是赞赏和鼓励的话,那么这对于职员来说意义很重大,他会事半功倍,也许你的一句夸奖足以改变他的一生。因此,聪明的上司从来不会轻易责骂自己的下属。而是适当的激励。
经过半小时的车程,他们到达洽谈地点。是在一个山庄里。山庄的环境很美,柳树,红花还有小桥流水。只是柳文熙无暇欣赏。
“等会洽谈的时候我需要做什么?”柳文熙问。
“你只管玩就行。”俞思奇说。
“什么?”柳文熙有点听不明白。
“今天洽谈的项目是关于公司新建敬老院的整体配套设施。现场会有很多老年人使用的健康娱乐设施,还会有老人现场尝试,你只管试下那些器材,同时跟踪下老人们使用器材的情况。”俞思奇看着柳文熙,“明白了吗?”
“哦,明白。”柳文熙说着便往娱乐场方向走去。
娱乐场上摆好了很多的设施,有腰鼓,老年跑步机,台球,老年摇椅,保龄球,还有种植用的工具。柳文熙都试了一把,她个人比较喜欢花草,所以她觉得在敬老院里开辟一些农庄花园等应该会适合老人。她现场还咨询了很多老人的意见并进行了记录。俞思奇一边看洽谈厂家的建设方案,时而还看下柳文熙。柳文熙说话的样子逗乐了很多老人呢。看着柳文熙认真工作的样子,他心情大好。
洽谈了两个多小时后,俞思奇还是觉得方案有些不尽人意,于是他提议先休息一阵。这时他去找柳文熙,并准备带她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柳文熙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俞思奇说。
俞思奇带柳文熙去了山庄里的一幢小木屋,木屋的前面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的花草长得极好。柳文熙本是爱花之人,看到这些她的心情倍好。但是俞思奇的表情却慢慢变得沉重,因此柳文熙也不敢流连,她跟着俞思奇走进了木屋。
木屋的布置很简陋也很清雅,所有的装饰都有一种田园的气息,柳文熙的直觉这里的主人应该跟俞思奇有关系,至于是什么,她没有多想。
“谁呀?”是一位老人的声音。从房间里走出一位老人,大约六十五岁。她头发花白,面容慈祥,整体穿着朴素简单。当她看到是俞思奇后,脸上露出笑容,赶紧端茶递水。
“思奇,你来了。”她说。
“是的。妈。”俞思奇回答道。
这是俞思奇的妈妈。她怎么会住在这里呢?柳文熙不解。但是她没敢问。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
这时老人注意到了柳文熙,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就好像在审查未来儿媳妇一般,看完之后她笑了。“这个还不错,我挺喜欢。”她说道。
“啊?”柳文熙听着有些不自在。她想俞妈妈应该是误会了。她站起来赶紧准备解释。这时俞思奇把手搭在柳文熙肩膀上,跟她靠得很近,急忙给柳文熙使眼色。
“文熙,愣着做什么?快叫伯母。”他说。
“伯母好!”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她只好先闭嘴,服从领导的命令。
“哎!”老人笑开了。柳文熙为了尴尬的身份脸红了。
“吃了午饭再走。”老人说完便去厨房忙碌了。
柳文熙怔怔地看着俞思奇,她在等待一个说法。“我妈得了老年痴呆症,记忆时好时坏,她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刚才她还是清醒的,我想让她高兴,你先配合一下我。”
柳文熙似乎明白了。然后她问:“那你这个不孝子怎么还让她住在这里?都没人照顾。”柳文熙的善心爆发了。
“这幢木屋是她当年跟我爸一起住过的地方。这个庄园也是我妈妈的。这儿有她幸福的记忆。哪怕她已经忘却了很多东西,但是这儿的感觉在她心里。所以…”
“你早说嘛!”柳文熙直接丢下俞思奇,往厨房跑去。“伯母,我来帮忙。”
于是厨房里便有两个女人在忙碌。看着她们一老一少的身影,俞思奇突然想要有一个家,一个可爱贤惠的妻子,还有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他在十岁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这些年得到最多的是母爱,虽然妈妈很爱他,但是没有爸爸的家庭其实并不完满。还有就是俞妈妈,爸爸去世之后,妈妈虽然很坚强地照顾着整个家,但是她的心里是苦涩的。她一直在苦苦地撑着,为了让俞思奇多一些幸福。所以俞思奇从小就是很懂事的孩子。
在俞思奇满18岁那年,俞妈妈很认真地告诉他:“思奇,你已经长大了,妈妈很欣慰。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妈妈想把剩下的时间,留给爸爸,留给我自己。”
妈妈的话,俞思奇记得很清楚,他也能够体会。他没有勉强妈妈留在身边,但是他决定不离开长沙,这个妈妈生活的城市,他要在这里守护着妈妈的幸福。从那以后,俞妈妈便搬回了木屋。
正当俞思奇想得出神的时候,他发现柳文熙正在厨房那头看着自己。她把头发扎成了马尾,看起来很有青春活力。柳文熙给了他一个很甜美的微笑,很温柔的那种。顿时有一种久违的幸福感在俞思奇心中荡漾。
吃饭的时候,柳文熙一直在讲一些读书时候有趣的事情,无厘头且搞笑,把俞妈妈逗得很开心。俞思奇没有说什么,任凭柳文熙唱大戏,他只顾着埋头吃饭,当然,这所有的菜品中,有柳文熙的拿手菜——火山飞雪(白糖西红柿)。
吃完饭后,俞思奇洗碗去了,柳文熙陪着俞妈妈在花园里转转。“思奇是个好孩子。只是太冷淡了,他总是把什么事装心里。”俞妈妈说,“你多担待他。”
“好。”柳文熙嘴上说着。她心里在想,他多担待我才是真的。
之后俞妈的私人看护童小姐从超市回来了。在简单的寒暄之后,她提醒俞妈该吃药休息了。俞妈心里很不舍,她想多陪陪俞思奇他们。柳文熙见状便拿俞妈的手机拍下了自己和俞思奇的照片,方便俞妈平时看看。俞妈很开心便去吃药休息了,临走时她还跟俞思奇叮嘱了一些悄悄话。
俞思奇和柳文熙准备回到会议厅继续洽谈。一路上柳文熙没怎么说话,两人的沉默似乎变得有些尴尬。俞思奇先打破了僵局。
“刚才谢谢你。我妈很开心。”俞思奇说。
“你有空多陪陪她。老人家应该还是喜欢子女在身边。”柳文熙有些感伤。
“比起我,妈妈更爱的是爸爸。”俞思奇说,“我爸去世后,妈妈就搬回庄园住了,她说想守住爸爸的记忆。”
“那是她曾经快乐的岁月。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惦记一生的人。”柳文熙觉得俞妈妈是幸福的,但也是孤独的。
“那你有吗?”俞思奇问道。
“我这一生还很长,谁知道呢?”柳文熙说。
“昨天的萨克斯好听吗?吹进你的心了吗?”俞思奇其实想知道。他在期待怎样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俞泽西虽说是他的侄子,但是他们的年岁相差只有六岁。俞思奇跟俞泽西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好听。”柳文熙说,“一瞬间有心动的感觉。”
“那你是不是准备给泽西一次机会?”俞思奇的语气略微紧张。
“再说吧。心动的感觉也许只是思维上的错觉,人在很多环境下都会有的。我想要的是刻骨铭心的感觉,到死都不能忘记的那种。”柳文熙说。
“是吧。看来你的要求挺高。”俞思奇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会议厅。也许是灵感的驱使,下午的项目会谈很顺利,俞思奇要求将敬老院打造成老人自由的空间,他们可以种田种菜,辛勤劳动。同时还定期开展家人互动活动,敬老院旨在帮助年轻的后辈们照顾老人的生活,但并不是隔断老人与子女的天伦。年轻的后辈们也需要谨记这个。这样的观念让柳文熙动容,她非常赞同。
到了下午4点多,项目终于敲定了。柳文熙舒了一口气,没想到第一天当秘书的日子就这么有挑战性。柳文熙挺喜欢这工作,也喜欢这上司,如果他早上没那么严肃的话就更完美了。
俞思奇跟俞妈妈打了电话算是告别,之后他们便驾车回公司。
“今天的工作辛苦吗?”俞思奇问道。
“还好,你更辛苦,学长。”
“是吗?”俞思奇听到柳文熙没有叫自己俞总,很高兴。“那你学到什么了?”
“我呀?我学会做菜了。”柳文熙很巧妙地回答了貌似严肃的问题。
“哈哈哈哈”俞思奇惊叹于面前这个小女子的反应能力。“你个小丫头片子,真懂得转移话题。”
“要不然呢?”柳文熙接着这个话题,“你准备像老师一样审问学生吗?”
“我可不敢。”俞思奇笑了。
且不谈工作的事情,俞思奇很喜欢柳文熙这样一直陪在身边。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她,他都会觉得心情大好。这是他这么些年来从没有过的感觉。他甚至希望每天都上班,每天都可以看到柳文熙。
不知不觉已经到宿舍了。俞思奇把车停稳之后,柳文熙准备下车。
“柳文熙,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柳文熙没反应过来。
“我昨天给你交代的任务呢?”俞思奇给了一个小小的提醒。
“啊。”柳文熙想起来了,说着她便开始从包里面找小抄本。“给你。”
俞思奇接过本子,这个本子有着浅绿色的外皮,摸起来很舒服。
“这个本子很漂亮,像你一样。”俞思奇不由自主地赞叹。
“是吗?还有呢?”柳文熙问道。她期待着下一句赞美。
打开小抄本,映入眼帘的娟秀的字体,每一个字都写得很秀气,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你的字也很漂亮。”俞思奇的第二次赞叹。
“是的,还有吗?”柳文熙故意没有往下说。让俞思奇慢慢去发现。
还有什么?俞思奇想着柳文熙的话里面应该还有文章。于是他往后面翻页,寻找着答案。果然,后面还有惊喜。柳文熙在诗歌后面的页码上画了一幅漫画“天边挂着一轮明月,伴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个多情男生正专心看着对面的女生,很腼腆的两个人。女生的头发迎风飘散,依稀还夹杂着几片白雪……
“这是你画的吗?”俞思奇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这画跟自己写的诗歌很相配。
“是的。看了你写的东西,我想要锦上添花。”柳文熙说道,“没有降低你的雅兴吧?”
“呵呵呵,完全没有。”俞思奇用手摸着画,“这个很漂亮,我喜欢。”
“那我有没有奖励?”柳文熙想趁火打劫。
“奖励?”俞思奇听到后很认真地开着柳文熙,“你想要什么?”
“早上你凶了我。”柳文熙开始翻旧账了,“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凶啊?”
“呃,”看来小女子还是很记仇的,俞思奇想着,不过也许早上真的吓着她了,“好,我答应你。”
“打钩可以吧?”柳文熙像个小孩子一样伸出了手指,生怕俞思奇食言。
“不要吧?太小儿科了。”俞思奇这么说着,不过还是很配合地伸出了手指。当他的手指碰到柳文熙的时候,居然有触电的感觉。柳文熙也很快把手收了回去。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居然脸红了。
柳文熙低下了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好吧,快点离开才好。
“学长,我要回去了,你开车小心。”柳文熙说着感觉下了车,不顾俞思奇的一脸茫然。
“那个,文熙,要一起吃饭吗?”俞思奇从车窗探出头来。
“不用了,谢谢!”柳文熙说着撒腿就走。
俞思奇没有立即开车,他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他闭上眼,想着柳文熙的一颦一笑,还有她傻傻脸红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初恋的时光。有些心动,有些朦胧,有些期待。可以说有酸有甜还有点苦涩,感觉真的很微妙。而这一切的源头,却都是柳文熙。
之后很多年,柳文熙的手抄本一直都是俞思奇的最珍爱的宝贝。不管他去到哪里,见了什么风景,他都会带着柳文熙给他的记忆。然后写下他的记忆,还有那最美的情愫。
终于到宿舍了,柳文熙很爽快地脱下了高跟鞋。她觉得累得慌,好想休息。只是宿舍整洁得让她以为自己走错了。柳文熙仔细地辨别,桌上的水晶摆台还有床上的维尼小熊分明就是她的东西。那就是了。不过怎么会这么干净?柳文熙开始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搞了大扫除,似乎没有。难道有天使帮忙?呵呵。她知道了。是宋志宇,肯定是他帮忙清洁的。看来给他把钥匙是明智的。柳文熙想着,要是这时候有她最爱的披萨就更完美了。
这时她收到宋志宇的短信,“丫头,桌上有口粮。”
口粮?柳文熙便从床上爬起来,她来到了餐桌前。桌上有一个保温盒,是什么呢?柳文熙轻轻打开。她所看到的正是此刻想要的惊喜,必胜客的披萨,霎时有一种幸福感围绕在身边,心里暖暖的。她觉得人生真美好。当然还要配上一杯温温的牛奶就更好了。柳文熙想着便去泡牛奶。
在享受美味之前,柳文熙不忘感恩。
她回了宋志宇一条短信:“有你真好!”
宋志宇此刻在电脑上计划着他的研究方向,但是听到短信的声音,他马上打开。是柳文熙的信息,只有四个字。但是这一句话感动了宋志宇无数个孤独的梦。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丫头吃东西的可爱模样,披萨可以说是柳文熙喜欢的美食之一。只要有好吃的她肯定会心情大好,简单的她,正是宋志宇喜欢的。
“谢谢有你。”宋志宇贴着手机,很小声地说道。电话那头没有人在听,因为宋志宇并没有拨通电话,那句话是他对自己说的。
晚安。美好的一天。